他吃东西绝不急躁,一向慢条斯理,这是他多年在饕餮谷养成的习惯——吃得慢些,以防有些小蝣人的口粮不够时,没人分一口给他们。
即便如此,他认为自己一辈子也不会把这么小的肉干撕着吃。
九十四正细细嚼着,手里的袋子被人夺过去。
他下意识还要往自己这边抢,被阮玉山一巴掌拍到手上赶开:“毛都还没长齐就会护食儿了。”
九十四松手。
并默不作声地思索自己哪里的毛没长齐。
阮玉山将他此刻神色抬眼一扫,笑了一声,却不做解答。
“手摊开。”阮玉山蹲在九十四跟前撕肉,把九十四的手抓过去,刚看了一眼,又故意揶揄,“哈——脏得比我还黑。”
九十四虽然困得昏沉,但跟阮玉山呛起来来可清醒得。
他平静地接话:“巴掌要印到脸上,才看得出到底哪个黑。”
阮玉山点着头笑:“我看你是不见黄河心不死。”
说完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摸了一把。
不仅摸,还贴着他的掌心蹭了蹭。
这一蹭还当真在那张古铜肤色的脸上留下五个黑漆漆的指印和一团污糟的阴影。
九十四:“……”
阮玉山见他无话可说,得寸进尺地把那半张擦脏的脸凑过去:“您老看得清楚?”
九十四眼一冷,蓦地抬手捧住阮玉山的脸,把另外一边也拿手掌胡乱擦得全是灰。
擦完以后阮玉山左右两边脸全都黑不溜秋,就印堂还留着原本肤色,活像个唱戏的黑脸。
他像是在九十四出手时就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也不躲,就笑着仰起脸,任九十四捧着他的脑袋搓揉。
九十四两只手的灰尘全搓他脸上了以后,阮玉山再麻利地走到晒衣杆旁边,取了今早才洗干净的抹布,去灶台浇了热水打湿回来,用湿抹布包住他的手,一点一点给他把脏东西擦下来。
“手脏了就得洗。”阮玉山仔仔细细给他擦完手心擦手背,头也不抬,“不会洗总会叫人罢,不吭声是怎么个事儿?泥巴全吃嘴里了。”
一边说着,一边给他换另一只手接着擦。
九十四忽然学着阮玉山的腔调哼笑一声。
这回换阮玉山莫名其妙地抬头了。
九十四扬起下巴,又朝天上看,故作傲慢:“不洗。”
阮玉山挑眉:“不洗?”
他看他也没把手抽回去。
于是阮玉山一边给九十四擦着手,一边做出一副恭候下文的姿态。
九十四不咸不淡地继续说:“我,是邋遢鬼。”
阮玉山擦手的动作一下子停了。
他是看出九十四很有些得理不饶人的脾气了,那一夜的口角轻易过不去。
阮玉山干脆骑驴下坡,点点头:“我是万人嫌。”
九十四垂下眼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