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住这个。”
偏校把一团布塞到孙二嘴里,趁孙二咬紧的瞬间,他左手按住伤口周围的皮肉,右手猛地捏住箭杆,向上一挑,同时用短刀在另一侧轻轻一撬。
只听“啵”的一声轻响,带倒钩的箭头竟被完整地取了出来,伤口渗出的血反而比刚才少了许多。
“好!”旁边的伤兵忍不住低呼。
偏校没抬头,迅速把烧酒泼在伤口上,孙二疼得浑身抽搐,却死死咬着枪缨没叫出声。等血沫子冒泡的声音停了,偏校又拿起那根烧红的枪头,在伤口上方虚晃了两下,才快速烙了上去。
“滋滋”的声响里,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些黑色的粉末。
“这是止血的药粉,我老家的法子,管用。”药粉撒在伤口上,又用金兵的内衬白衣层层裹紧,最后用布条勒住,松紧恰到好处。
“能抬动吗?”他扶着孙二的胳膊试了试,见对方还能用力,才松了口气,“去火堆边靠着,给他舀碗热酒。”
一个趴在地上的伤兵痛苦呻吟,他的右腿被马蹄踩过,裤管下的骨头已经错位,肿得像根发面的馒头。
偏校走过去,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腿,又捏了捏脚踝:“帮我按住他。”
那兵吓得直摇头,偏校按住他的肩膀,声音沉了沉:“想以后还能骑马吗?按住了!”
两人赶紧按住伤兵的身子。
偏校深吸一口气,双手分别握住伤兵的膝盖和脚踝,猛地一拉一推,只听“咔”的一声脆响,伤兵惨叫着晕了过去,错位的骨头却已经归位。
偏校迅速用劈开的箭杆做了副简易夹板,固定好伤腿,又往伤兵嘴里灌了点烧酒。过了片刻,那兵悠悠转醒,看着自己不再扭曲的腿,眼里涌出泪来。
“哭啥?”偏校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伤好了,还得跟我杀敌呢。”
他站起身,才发现自己的战袍下摆已经被血浸透,冻得硬邦邦的,旁人递过来块干净的麻布,他胡乱擦了擦手,又走向下一个伤兵。
陈老兵看着他的背影,发觉这年轻人的肩膀格外宽。
火堆噼啪作响,此时天色快放亮了,烟气遮掩不住,李骁扶着矮墙,带着最后几个能走动的弟兄从村西头挪出来。
第五十二章马作的卢飞快(五)
“谁?”
一声低喝如冰锥刺破空气,那偏校猛地转身,右手已经搭上了背后的弓,左手稳稳按住箭囊,黑亮的眸子在李骁身上凝住,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他身后的平定军骑兵也瞬间绷紧,手按刀柄,气氛骤然冻结。
“别动手!是自己人!”陈老兵赶紧指着解释,“他们是从太原城里冲出来的弟兄,穿这身甲是为了混过金狗的哨卡!”
“原来如此,差点酿成大错。”
偏校的手从弓上移开,但眼神依旧锐利如枪尖,上下打量着他们。
李骁也在看他——这人站在那里,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杀气若隐若现,好似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杆被烈火淬炼过的精铁长枪,身形笔挺,肩宽背厚却无半分赘肉,腕骨棱角分明,一看便知是常年握枪的手。
褪色的战袄领口磨得发白,袖口却扎得紧实,露出的小臂筋肉贲张,透着一股悍勇。
尤其那双眼睛,沉黑如墨,此刻映着火光,像两簇压在灰烬下的火星,随时能燎原。
“你们都是太原突围的?”偏校开口,声音比刚才处理伤口时沉了几分。
李骁点头,解开铁甲的系带,露出里面宋军号服:“正是,在下蜀州李骁,隶属太原骑兵。”他侧身让出身后的人,“这些都是同袍,拼死才从金狗的围城里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