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一看,一骑灰马已到身后,马上的人举刀就砍。
张彪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在雪地里,独眼望着马靴上的马刺,磕头如捣蒜:“小的降了,降了。”
“呸!”
马上的人啐了一口,声音里满是鄙夷,“你若是只当宋人的匪,说不定爷爷我还能饶你一命!”
“啊?”
刀光落下,张彪的独眼最后看见的,是漫天飞舞的雪花。
十多骑很快解决了所有喽啰,雪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三十多具尸体,血腥味混着风雪的寒气。
“都起来吧!”
百姓们缩在山沟里,不敢动弹。
直到那十多骑摘下头盔,为首的正是李骁,脸上还沾着刚才溅到的血。
那个被踹进雪沟的老汉,由儿子扶着爬起来,望着地上的尸体,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李骁翻身下马,雪地里的血沾湿了他的靴底。
他看着那些惊魂未定的百姓,叹了口气:“快赶路吧,天黑前得找个能避风雪的地方。”
“这些粮食……”有人指着地上散落的粟米,声音发颤。
第十六章山河险地(三)
“捡起来带着。”李骁道,“往后的路,还得靠这点东西活命。”
卢疯虎踢了踢张彪的尸体,啐道:“这伙杂碎,死了也干净。”
“可杀了这拨,前面还有多少黑风寨?”
李骁没说话,只是望着远处被风雪吞没的山路。
逃难的人群慢慢聚拢起来,互相搀扶着往前走,有人捡起地上的粮袋,背着受伤的亲人,脚步在雪地里踩出深深的坑。
那个丢了粮袋的老汉,蹲在雪地里,一点点捡起散落的粟米,哪怕是混着血的,也小心地揣进怀里。
“这世道……”耿固的声音很低,“活着比死难。”
“难也得活。”李骁把刀收回鞘里,“走,走山路南下。”
南下的官道已经被金人给占据了,他们想过去,除非绕一个大圈子去走天门关,可显然粮食撑不到那时,只能选择仍旧走山路,横穿云中山。
马蹄声再次响起,十多骑绕开逃难人群,慢慢消失在风雪里。
黑风寨喽啰的尸体很快被新下的雪盖住,像从没存在过一样。
只有那些散落的粮袋、断裂的铁链,还在雪地里无声地诉说着,这乱世里,人命比草还贱。
。。。
云中山南麓山道,孙翊的铁枪在雪地里拖出道深痕,枪缨上的血冻成了紫黑色。
他回头望了眼,三百多个残兵败将像条冻僵的蛇,在山道上蠕动。
最后方那个人的腿不自然地撇着,裤管里渗出的血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红线,走着走着突然一歪,栽进雪窝没了声息。
没人停下,甚至没人回头,这一个月来,这样的事见得太多了。
“将军,弟兄们实在走不动了。”指挥使丁良才盔甲上的血渍已经发黑。
“再歇半个时辰,就半个时辰……”孙翊满脸疲惫,盯着远处的山坳。
一个多月前,他还是河东第七将,差遣是朔州防御使,麾下五千兵马(实则三千二)驻守朔州一线。
金兵杀到城下时,他为鼓舞士气以便更好守城,提着枪喊“跟我杀”,可刀刃刚撞上金兵的甲胄,身后就传来了喊杀声。
义胜军倒戈了,韩彦昌那厮正站在城头,对着金兵挥手。
“死全家的畜生!我杀你全家!”孙翊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枯树上,震落的雪灌进甲胄,冻得伤口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