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向仪不置可否,视线扫过骆颜的周身。
骆颜忙,她自己也不着家,因而这次是她重生后第一次和骆颜坐下来聊天。
她们面对面坐着,隔着没什么温度的一张矮桌。温向仪想起骆颜教她谈判时说过的话:
“向仪,面对面的交谈才能看到对手的全部。”
骆颜十多年的言传身教和后来的历练让温向仪把这项技能掌握得无比老练,以至于对面的人变成她17岁时的骆颜的当下,她竟觉得眼前人和记忆中的那个身影出入颇大。
原来记忆里的骆颜没有圆滑到无懈可击,每句话的意图都如此露骨。唯一不变的,大约只有面对自己时稀薄的感情。
她说这些不是因为关心自己,只是在展示一位母亲对女儿该有的关怀。自己小时候竟然会被这么拙劣的技巧哄住,温向仪想到这笑了声。
对面的骆颜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温向仪笑吟吟地看回去。
她并不会因为骆颜的态度难过,那很没必要,她只会因为看清骆颜的孱弱而感到由衷的愉悦。
温向仪神情不变,意味深长道:
“是啊,宋澄很好,我很喜欢她。”
骆颜讶异了下,温向仪从没有这么直白地夸过什么同龄人,但她对女儿的朋友实在没什么兴趣,很快换了话题。
骆颜再听到宋澄这个名字,是在四月。
清明节,骆颜问过温向仪要不要和自己一起祭扫,温向仪拒绝了。
后来李常笙在电话里告诉她,她去墓园祭扫温向仪的姥姥姥爷时碰到了温向仪,陪她的是宋澄。
清明节凄清的小雨里,宋澄为两人撑着伞。温向仪站在她左侧,低眉将一束白菊放到冰凉的墓碑前,宋澄知道她正在心里和姥姥说话。
她不知道温向仪说了什么,只知道温向仪准备离开时,初春的风将朦朦细雨吹进伞底,将两人的黑色衣服沾湿。风柔和爱惜,身上洇开的痕迹像依依不舍的送别。
离开墓园,两人回家。
如今宋澄已经对宿青路非常熟悉,再想起这是已逝老人留给温向仪的家,虽然和她没关系,但刚陪温向仪去和老人说过话,又因为主角是温向仪,她好像也感受到了那份小雨般慢慢浸润人心的眷恋。
下车后,宋澄看着眼前的老小区,心里觉得很奇妙:“我以前都没怎么来过宿青路。”
而现在,宿青路不止对温向仪很重要了。
温向仪:“没怎么来过么。
宋澄点头。她家里穷,高中时候就是个穷学生,哪会像同学一样周末吆五喝六地来市中心玩啊。
温向仪看着宋澄,一时没有说话。
有那么几秒,她决定像从前一样再也不提,可随即推翻自己。
“宋澄,陪我买点东西。”
温向仪要买东西,宋澄毫不迟疑地陪同。
她跟着温向仪走进小区门口的24h便利店。这家店她们常来,温向仪喜欢的牛奶这里有卖,其它东西也全。
不甚宽敞的走道让她们一前一后,温向仪走在她身前一米多的位置。雨天没什么人的便利店中,温向仪的声音随着她们的距离变得悠长而轻渺:
“宋澄,你以前来过这家便利店,你还记得吗?”
宋澄微怔,环顾四周。
她来过吗?
宋澄皱眉去想,可十多年前一桩琐碎小事,早就了无痕迹。
连她都毫无印象的事情,温向仪又怎么知道?
宋澄:“不记得了。”
背对着宋澄,温向仪了然地扯动唇角。
宋澄不记得了,她不意外。
这个给她拥抱的人,做事全凭心意,从来不懂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引发什么,在她的世界横冲直撞。
所以她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