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河滩的恐怖更甚白日十倍。
酷热稍退,但粪池蒸腾的恶臭与湿热反而更加浓重粘稠,如同一张湿热的、充满尸臭的毯子,紧紧包裹着一切。
窝棚区死寂一片,唯有此起彼伏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痛苦的呻吟声、濒死者喉咙里拉风箱般的“嗬嗬”声、以及那永无止境的蝇虫嗡鸣,交织成一曲绝望的死亡交响乐。
沈砚隐匿气息,如同融入夜色,再次潜入这人间地狱的核心。幽冥视界下,景象更加骇人,如同打开了地狱的画卷。
如同浊黄的潮水,在窝棚间、粪池边、垃圾山下疯狂蠕动、汇聚!它们比白日更加活跃、凝实,吮吸声汇成一片密集而令人极度不适的“簌簌…嗞嗞…”声浪,仿佛有亿万只蛆虫在同时啃噬腐肉。
那些大型秽鬼如同污秽的饕餮巨兽,盘踞在重病垂死者的窝棚外或直接覆盖在病人身上。
它们贪婪地吮吸着夜间更加阴寒、浓烈的病气、死气与绝望怨念,身体如同充气般剧烈鼓胀,核心处扭曲的人脸轮廓发出无声的、满足的嘶吼,甚至能感受到它们传递出的病态的愉悦感。
被它们覆盖的病人,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
更有数只大型秽鬼在相互靠近、试探、最终如同粘稠的液体般蠕动融合,形成更加庞大、形态更加不规则、散发着更恐怖邪念波动的污秽聚合体。
这些聚合体如同移动的污秽小山,所过之处,秽瘴浓度急剧升高,连空气都仿佛被染成深浊的黄色。
沈砚注意到,在窝棚区边缘,靠近镇子方向,有一片区域相对“干净”,秽气较淡,伺便鬼也较少靠近。
那里有几个稍显“规整”的窝棚(墙板稍厚,有简陋木门),甚至还有一小片被粗糙篱笆围起来的空地。
空地上,一个黑影(青年男子,阿强)正小心翼翼地用破铲子挖掘一个小坑,显然是在挖掘一个极其简陋的私人便坑,试图避免使用那恐怖的露天粪池,为家中病弱的妻子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然而,就在阿强方便完毕,忍着恶心,正准备掩埋时——
“嗖!啪!”
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带着破空声,精准地砸在那简陋便坑旁,溅起污秽,甚至有几滴溅到了阿强脸上!
“狗东西!谁准你私自挖坑的!想害死全镇人吗?!”
一声粗暴的呵斥从黑暗中传来!只见两名王家青衣家丁(正是白天的李三和赵五),手持棍棒,从暗处狞笑着走出,如同索命的恶鬼。
阿强吓得浑身一抖,噗通跪下磕头,额头沾满污泥:“李爷…张爷…小的不敢…小的实在…实在受不了那池子…婆娘病着…怕她沾了那气…”
“受不了?!”李三(疤脸家丁)狞笑着上前,一脚狠狠踹在阿强刚刚挖好的简陋便坑上!“噗嗤!”污物四溅,混合着黑泥,溅了阿强满头满脸!“老子看你就是想把瘟病埋到地下,污染水源!其心可诛!想害死全镇人是不是?!”
阿强被污秽糊了一脸,腥臭刺鼻,呛得他剧烈咳嗽,眼泪鼻涕混着污泥流下,却不敢擦拭,只是拼命磕头:“不敢…小的不敢啊李爷…求您开恩…开恩…”
“开恩?王老爷给你们地方住,给你们粥喝,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你他妈还敢使坏?!”
赵五狞声骂道,抡起手中的硬木短棍,毫不留情地朝着阿强的后背狠狠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