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头骏马扬蹄向前,卷起的漫天尘土,无情地盖过了那张因骤然重逢的欣喜和长久煎熬的憔悴而扭曲变形、布满泪痕的脸庞。
马蹄嘚嘚,踏碎的是过往贫贱的盟约,奔向的是虚幻的青云之路。
最后景象凝固成一幅冰冷刺骨、令人窒息的画面:
破败茅屋,残灯如豆。
冰冷的月光透过破败窗棂的缝隙,吝啬地洒在屋内。
微光勉强照亮了床板上一具早已无声无息、瘦小枯槁如柴的冰冷躯体(王氏的弟弟王二宝)。床边地上滚落着一个粗陶空碗,碗底残留着一圈浑浊不堪、连最后一丝药味都已散尽的草根汁液痕迹。
女子(王氏)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魂魄,直挺挺地跪在冰冷泥地里的床板前,双手十指深深抠进冻土之中,指甲早已翻裂,血肉模糊。
喉咙里滚动着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濒死前发出的呜咽,那呜咽翻滚着,浸透了骨髓的绝望与某种冰冷坚硬如铁的、名为决绝的东西。
她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月光照亮了她的脸!那已经不是一张人脸!
那是地狱岩浆即将喷发前、被强行凝固的火山口!
深陷的眼眶里漆黑一片,唯两点血红的、名为绝望与恨意的火焰在瞳孔深处疯狂燃烧、跳跃,灼烧着眼前的虚空,仿佛要将那个特定的、高高在上的、负心薄幸的人影,连同这世间的所有不公与欺骗,一起烙印进自己的灵魂血肉深处,化作万世不得超生的复仇诅咒!
“轰——!”
追溯景象在林木生识海中崩散的同时,地窟深处爆发出比之前更凄厉、更刺耳、夹杂着无尽怨毒与似乎被揭穿过往不堪的羞愤狂怒的惨嚎!
那臭毛鬼似乎敏锐地感知到了这穿越时空的窥探,剧烈的痛苦混合着被赤裸裸揭开伤疤的无尽怨恨,猛烈地驱动它更加疯狂地撕扯起身上的毛发!
大片大片裹着脓血、刚刚从腐肉里滋长出来的内层新毛被它粗暴撕下,裸露出的更大创口脓血四溢,更深沉、更污秽的浓绿色毒瘴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高压气柱,狂暴地冲天而起!
它彻底陷入了疯狂,在布满毒苔的地窟底部翻滚、撞击、摩擦,脓血与污毛四溅,每一次撞击都引动整个地窟剧烈震动,喷涌的污秽浊流更加狂暴、更加失控!
这骤然加重的剧毒冲击下,酸杏儿闷哼一声,脖颈处的青玉半盂印瞬间灼烫到了!
那感觉不再是温润的暖玉,更像一块被强行投入幽冥寒潭深处、烧得通红的烙铁!
她下意识地松开了紧抓林木生袍角的手,本能地用双手死死捂住剧痛的脖颈后。
原本罩体的青玉净光在盂印本能催动下猛然向内收缩、凝聚,仿佛在抵御着某种难以抗拒的吸引与刺痛。
就在这时,一缕极其纤细、却异常精纯凝练的玉白色毫光,像是被地窟深处那个翻滚孽鬼身上某种极度怨毒之物强制吸引,竟完全不受控制地,从盂印最核心处骤然迸射而出!
这道净光如同离弦之箭,穿透了林木生枯雷屏障的外层电弧,无视了翻滚的毒瘴与污浊泥石,精准而迅疾地刺向下方翻滚哀嚎的臭毛鬼!
“嗯?”林木生瞬间感知到了酸杏儿净光的异动!
玉质鬼眼寒光一闪,视线顺着那道失控的净光疾速追踪而去——光芒穿透层层浊流毒瘴,刺穿那不断蠕动、散发着腥臭的浓密毛发层,无视了血肉模糊的溃烂创面,最终无比精准地聚焦在那臭毛鬼因痛苦而扭曲痉挛的脊柱深处!
一枚断成两半的、锈迹斑斑却形制清晰的旧木簪,半截深深刺入脊骨缝隙,半截暴露在污血脓液之外!
那簪头,正是追溯景象中王氏所戴的粗糙并蒂莲!
此刻,这半截断簪浸泡在乌黑的脓血里,簪体微微震颤,与酸杏儿那道失控射来的净光所触及的位置,产生了强烈而诡异的共鸣!
一丝丝极其精微、仿佛跨越了轮回劫火、饱含着至死不渝的纯粹情念与刻骨绝望的烙印气息——那是王氏魂飞魄散前,用最后一点真灵精粹所化的最后执念——正微不可察地嵌在那肮脏恶臭的怨灵脊骨最中央的骨髓深处!
“共鸣?!那断簪……”
林木生枯寂面纱后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跨越了污秽与净化本质对立的神秘连接!他心念电转,瞬间将一丝枯寂雷能附于酸杏儿那道失控的净光丝线上,溯源之力再度爆发!
循着那丝微弱到极限却又坚韧无比的共鸣追溯——他要看清这枚木簪最终的命运,以及它与酸杏儿净光产生共鸣的根源!
景象急速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