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时间仿佛在那一瞬被冻结。狂暴的火焰如同被瞬间施加了亿万钧重压,猛地向内坍缩、凝固!前一秒还在咆哮嘶吼的火焰巨龙,后一秒已被冻结成一朵静止的、内外分明的冰火奇观!外层是凝固如琉璃般的炽白焰壳,内里却依旧包裹着沸腾流淌、宛如液态黄金般的火焰核心!冰与火,两种截然对立、狂暴无匹的力量,竟在方寸炉膛之内,被一种超越凡俗理解的手段强行糅合、驯服,达成了一种诡异而完美的动态平衡!
整个偏殿的温度都变得诡异起来,半边灼热如火狱,半边森寒如冰窟。靠近林琰炉位的人,脸上表情扭曲,一半汗如雨下,一半寒毛倒竖。
“冰…冰火同炉?道韵天成?!”
三角眼考核官失声尖叫,声音因极度的震撼而变了调,尖利刺耳。他身体剧烈摇晃,若非及时扶住了旁边的玄晶柱,几乎要当场瘫软下去。这早已超越了控火术的范畴,近乎于道则的具现!是传说中的境界!他只在丹盟总部的古老典籍里见过模糊的描述!
那华服学徒早已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看向林琰的目光如同在看一尊降临尘世的神只。
林琰对周遭的惊骇恍若未觉。他悬停的手掌开始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频率微微震颤。每一次细微的震颤,都带动着炉膛内那冰火奇观的核心——那液态黄金般的火焰核心,随之产生玄奥至极的涟漪。这涟漪并非无序,而是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如同无形的刻刀,精准地渗透进炉中那一堆混杂的、灵气低微的药材之中。
嗤…嗤嗤…
微不可闻的轻响在炉内密集响起。杂质,那些阻碍药力融合、降低丹药品质的糟粕,在冰火道韵交织的无形刻刀下,如同烈日下的残雪,瞬间被剥离、粉碎、湮灭!凝露草茎叶间的细微尘垢,地根藤表皮附着的土腥浊气,云苓花蕊深处残留的微弱虫豸秽气…悉数化为无形青烟,被炉火彻底焚尽!留下的,是纯粹到近乎透明的药力精华,如同最上等的琉璃,在冰火奇观的核心中缓缓流淌、旋转、靠拢。
这已不是炼丹,而是造化!是以天地为炉,道则为工,重塑本源!
林琰悬空的手掌猛地向下一按!
凝固的冰火奇观应声破碎!炽白焰壳化作点点流火消散,液态黄金般的火焰核心骤然扩散、降温,化作一团温润醇和、呈现淡金色的灵火,温柔地包裹住炉中那几团纯净无瑕的药力精华。旋转,融合…一股难以言喻的清新药香,如同初春山涧破冰的第一缕甘泉,骤然在偏殿中弥漫开来!这香气所过之处,众人只觉精神一振,体内灵力竟不由自主地加速运转了一丝!
“丹…丹成了?”
有人失神喃喃。
林琰收回手掌,炉火随之平稳熄灭。他屈指一弹,一道微弱气劲撞在炉盖之上。
“铛啷!”
炉盖掀开。
刹那间,九道凝练如实质的金色光柱,如同破开混沌的神剑,猛地从炉口喷射而出!金光直冲偏殿高阔的穹顶,将那些星辰图纹、灵药壁画映照得纤毫毕现,辉煌夺目!整个偏殿,乃至相连的主殿区域,都被这煌煌金光所笼罩!一股磅礴的生命精气伴随着浓郁到化不开的丹香,如同海啸般席卷四方!
“啊!”
惊呼声此起彼伏。所有正在炼丹的学徒,无论进行到关键处还是刚起步,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金光和丹香冲击得心神失守,炉火不稳,瞬间便有十几处传出闷响和焦糊味,宣告失败。但无人顾得上懊恼,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丙字十三号丹炉,钉在那缓缓升起的丹云之上!
金光之中,三颗龙眼大小的丹药缓缓悬浮。通体浑圆,色泽呈现出一种温润内敛的玉白,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的生机。丹药表面,九道清晰无比、如同天然道纹般的金色丹纹,首尾相衔,循环流转,散发出玄奥莫测的道韵!浓郁的生机和纯净的灵力波动,几乎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氤氲光晕,环绕在丹药周围。
“九…九转!九转回天丹!”
三角眼考核官如同被九天玄雷劈中,整个人筛糠般抖了起来,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荒谬感,“用…用凡阶下品药材…炼出了…九转灵丹?!回天丹?!这…这怎么可能!”
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竟是朝着林琰的方向,直挺挺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玄晶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什么二品丹师的尊严,什么考核官的权威,在这神迹般的丹道造诣面前,彻底粉碎!只剩下无边的敬畏和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他刚才竟然在训斥一位…一位丹道之神!
偏殿内外,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三枚悬浮的九转回天丹散发的金光和丹香,无声地宣告着奇迹的存在。所有嘲讽、质疑的目光,此刻都化作了呆滞和无法理解的震骇。
这巨大的动静早已惊动了整个丹盟分部。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般从主殿方向急速传来,伴随着一个威严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惊惶的声音:“何人在此喧哗?金光何来?!”
流云城丹盟分部的殿主,一位身着紫金云纹丹师袍、胸前绣着五座小巧丹炉标志的老者,在一众高阶丹师的簇拥下,面色凝重地出现在偏殿门口。他身上的气息渊深,赫然是金仙初期的修为。然而,当他目光触及偏殿穹顶尚未完全散去的煌煌金光,感受到空气中那磅礴精纯的生机与丹道道韵,再看到跪伏在地、抖如筛糠的三角眼考核官,以及那悬浮于普通黄铜丹炉之上、九纹流转的玉白灵丹时,这位见惯风浪的殿主,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九转…回天丹?凡炉…凡材?”
殿主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死死盯着那三枚丹药,又猛地看向丹炉旁那个气息平凡、面容普通的青年。电光火石间,他脑中闪过无数念头——隐世大能?丹道圣者游戏风尘?无论哪一种,都绝非他这小小流云城丹盟分部能开罪得起的!
没有任何犹豫,这位金仙修为、在流云城地位尊崇的丹盟殿主,抢前几步,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对着林琰,躬身!一揖到底!姿态放得极低,紫金袍袖几乎垂落地面,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与惶恐:
“前辈!晚辈流云丹盟殿主,陈松鹤!门下之人有眼无珠,不识泰山,冲撞了前辈清修!晚辈管教无方,罪该万死!万望前辈海涵,恕罪!”
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心中已将那个跪在地上的三角眼考核官骂了千万遍。若因此得罪了这位深不可测的“前辈”,他这殿主之位怕是坐到头了!
整个丹盟大殿,落针可闻。只有殿主陈松鹤那惶恐请罪的声音在回荡。所有丹师、学徒,全都僵立当场,大脑一片空白。殿主…竟对着一个参加一品考核的“青年”…自称晚辈,躬身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