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冷静是废土上最宝贵的生存物资。
她没有声张,只是像一头警觉的猎豹,用目光一寸寸地搜索着营地。
然后,她抬起了头。
营地中央那根锈迹斑斑的旗杆,是这片临时定居点唯一的制高点。
就在旗杆的最顶端,迎着灰蒙蒙的晨光,一点微弱的金属反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是她的口琴。
它被安稳地卡在旗杆的顶饰上,像一枚颁给天空的勋章。
更诡异的是,口琴的簧片,那十个细小的呼吸孔,无一例外地,全部朝向西北方。
风从西北方来,裹挟着沙砾,吹过琴身,发不出半点声响,却仿佛在执行一个无声的指令。
林小雨的心脏狂跳起来。
这不是恶作剧。
没人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攀上那根光滑的旗杆。
她取来风向仪和地图,几乎是颤抖着,开始记录风在一夜之间留下的轨迹。
风速、风压、微小的转向……所有数据在她笔下汇成一条蜿蜒曲折的路径。
当她将这条路径覆盖在废土的旧地图上时,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这条线,这条由风与口琴共同描绘出的无形之路,竟与二十年前许墨那次神秘失踪七日的行进路线,分毫不差地重合了。
她拔出口琴里的微型录音器,里面没有预想中的噪音,只有一片死寂。
但这片死寂,本身就是最恐怖的信息。
她冲进通讯帐篷,将录音器和地图一起拍在小海面前。
小海,这位年轻的领袖,盯着那条重合的路线,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才终于抬起头,声音沙哑地问:“它是在模仿……还是在引导?”
与此同时,在地下数百米深处的“中枢”内,苏瑶正对一面瀑布般流淌的数据墙发起最后的冲击。
这道被称为“声纹墙”的防火协议,是许墨亲手设下的最后屏障,二十年来无人能破。
苏瑶的手指在光幕上化作残影,她没有选择暴力破解,而是用一种近乎倾听的方式,捕捉着数据流深处最微弱的共鸣。
她坚信,许墨留下的不会是死物。
当她将废土上人人吹奏的那段走调童谣转化为一种特殊的共振频率,再将其注入协议底层时,奇迹发生了。
坚不可摧的“声纹墙”如冰雪消融,一行隐藏在最深处的日志,像一枚琥珀中的远古生物,缓缓浮现:【空间核心协议第七条:当外部共鸣频率持续超过阈值,主控权将自动移交至环境反馈循环系统。】
苏瑶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终于明白了。
许墨的系统从未真正消失,它只是在沉睡,等待一个被唤醒的条件。
这个条件不是某个天选之子,也不是什么英雄的回归,而是“文明的自主性”。
当足够多的人开始用同一种音符、同一种渴望去呼唤,当风中传递的不再是哀嚎而是旋律,整个世界本身,就满足了接管自己的标准。
苏瑶靠在冰冷的金属椅背上,发出一声复杂的苦笑:“他从来没想过要当神,他只是想让这个世界,学会自己呼吸。”
远在千里之外的许墨,第一时间感觉到了变化。
他正拧紧一截断裂的净水管道,手还没松开,管道接口处就渗出了一层银白色的金属薄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动焊接、弥合了裂缝。
新材料,根本不在他的数据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