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他究竟怎么不见的,掉下去了吗?”赵水在震裂声中贴近问道。
“不、不是。”李三妻子双手捏拳,终于镇静了许多,说道,“他是凭空消失的。我握着他的手,眨了一眼,手就空了。”
赵水眼眸微转,试图想象当时的场景,不敢置信,却好像又有什么“咚”的一声被打开了。
旁边的富户已经近乎习惯地把住赵水衣角,在旁道:“真的假的,不会是你看上了这帅灵人嫌他累赘,把他扔了吧!”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撕烂你的嘴!”李三妻子的泪眼变得凶狠,站起身道。
富户急忙缩起脸,往赵水身后躲了躲。
赵水摸着地面,思索起来。人有躯体,不会凭空不见,莫非,就像在沙漠中穿越入水流中一样,他已落入了另一个场景里?
赵水脑中轰然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在消失前,李三做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他只是说累了,想好好看看恢复样貌的妻子,把克服危险的事交给赵水,休息一时是一时……
然后他睡着了、消失了。
“又裂了,快跑!”富户指着山腰处叫道,拉扯赵水的腰带。
被强行撤回思绪,赵水心内不快。这家伙每次都这样拉扯,仿佛拉动的不是人,而是驮着他逃命的驴子。
山腰处的土像是被刀垂直削开一般,一半往下滑落,露出另一半山体里混杂着石砂的土层。他们所处的山顶也躲不过这整体的滑坡,脚底的草丛一塌,人便跟着一起往山下那宽得望不见对岸的裂缝坠去。
“不,不!”耳边传来撕声裂肺的喊声。但这次叫喊的不是富户,而是李三的妻子。
赵水回头看见她正手脚并用地逆着土流往山上爬,身上、头发上都是泥巴,双腿已经陷入土中。眼见那小小的身板就要被一棵滚落的大树冠盖住,他赶忙上前将她扯开。
“你做什么?”赵水喝道。
“我不能掉下去!掉下去了,新的轮回就找不到他,不、不行!”说着,李三妻子再次扒土往上。
这个女人看着寡言娇小,却是一身狠劲儿,她疯了似的扭动挣脱,赵水竟一时难以拽住她。
“你冷静些——冷静些!”赵水见劝不住,索性双手环住她的腰身,圈住她的胳膊拉到她背后,用手固定住。然后他按住她的后颈,强行让她转过身来,说道:“这样下去不仅找不到李三,连你我都会埋进山里,又如何去寻!相信我。先跟我走!”
李三妻子在塌陷的土壤中挣扎摔倒,知道赵水说的是事实。气急攻心中,一口气没喘上来,晕了过去。
赵水伸手接住她,抬眸见坡顶一大块土石坍塌,直冲他们而来,立即一把拉过富户的腰绳,将他往裂缝中扔去,又扶紧李三妻子,紧随其后跳入裂缝中。
一阵土石的擦身而过,周遭再次归为黑暗沉寂。
心被失重刺激,为下坠感到恐惧,从而时刻提防着与周围岩壁擦身而过的每一瞬——赵水第一次关注到这一点,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是了,自进入这里,他不断被周围的环境推着往前,一直都在跟着外界的变化奔波,被流水逼得挣扎,被地裂追得逃窜,被熔岩吓得躲闪。他从未停下来,从未好好看过奔波中的自己,自己恢复的样貌,自己到此的目的,自己的一切过往……
这循环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越是想办法挣扎,就被卷得越深。
“我想到了。”赵水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想到什么?”富户凑上脖子道。
“你试试看,和李三一样,放松下来,别去想坠落的事,想想自己,或者休息休息也行。”
富户沉默了一阵,然后说道:“我、我不行呀,这下面就是熔浆,我哪能不想。要是你们趁我迷糊不拉我自己双宿双飞,那我不冤死了!”
“离熔浆还有很久。”
“那也不行,我很能睡的。再说什么叫跟李三一样,他去哪儿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