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他儿子颤抖着声音道,“那个人,好像是……赵将军。听说是他杀了城主……”
老者愣住,又低头叹了口气。
“儿啊。”他说道,扶着儿子的手臂站起身,摸摸孙子的脑袋道,“如今世道乱了,现在看一个人善恶,星垢不好使了,听的也不一定有用。老头子年纪大了,只知道谁对我有恩,便是恩人。所以你们记住,赵将军救过我们一家子的命,就是我们的恩人。”
“是。”
江风依旧,吹散了血腥味,也带走了那抹行色匆匆的背影。
赵水一路快马加鞭,往南境的军营而去。
一路上他已经碰到三波零散在外的外敌贼兵了,若再迟些,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乱子。也不知军中将士如今是何情形。
军中将士自然不好过,尤其是对赵水忠心耿耿又不听柳门主话的那些。
比如董士露。
星门驻扎在临湘都,丁一呆过的府邸被当做了军牢,牢内潮湿阴冷,屋顶还漏着雨。
王达屏住呼吸,借着墙上火把摇曳的光,蹑手蹑脚地沿着牢外的墙角摸到丛草的最深处。他左右张望,确认巡逻的守卫都已歇息,这才蹲下身,在墙角一块松动青砖上轻轻敲了三下。
“咚、咚、咚。”
砖缝里立刻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原本粗壮有力的大手已瘦的能看出骨骼血管,布满伤痕,指甲缝里塞满黑泥,却仍能看出曾经握刀的茧子。
王达暗叹口气,赶紧从怀中掏出用油纸包好的两个馒头,塞进那只颤抖的手中。
“今日伙房看得紧,只弄到这些……”王达压低声音,喉咙发紧。
墙那边传来沙哑的咳嗽声,董士露的声音隐隐传出,说道:“王军头,你不必每日冒险来此,若被发觉,也会受累。”
“唉。”王达摇摇头,斜靠在墙角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话音未落,突然传来铁靴踏地的声响。王达浑身一僵,还未来得及躲藏,转角处已转出一队人马。
丛草被拨开,为首的男子立在正中,一袭墨绿长袍,腰间悬着铜铃,正是星门灵人柳生泽。
“我说董大怎地能撑了这许多日,这么嘴硬叛逆……”柳生泽阴着脸道,“原来是有共情者偷食来喂。本看你圆滑世故,却不知还如此重情义啊。”
王达猛地站起,却被两名侍卫上前按倒在地。
“来人,王达违反军纪,把他也关进大牢。”柳生泽命令道。
牢门铁链哗啦作响,王达被粗暴地推入牢中,重重摔在潮湿的稻草上。他挣扎着爬起,借着微光看清角落里那个蓬头垢面的身影——董士露被铁链锁住双手,原本魁梧的身形已瘦得脱了形,唯有那双眼睛依然倔强。
“王军头。”董士露担心地叫了他一声,又摇晃着站起身,向柳生泽骂道,“要杀要剐我随你便,何必牵连他人!”
柳生泽轻笑一声,说道:“您是赵主君的手下大将,本官怎敢、又怎舍得杀你呢。只是希望你早日认清现实,与本官同气连枝、救出主君。”
“呸!乱臣贼子!赵将军才不会反,休想让我屈服!”
“真是天真。本官一开始也以为赵将军臣子之心澄明,没想到竟是藏得极深。‘困灵’一事我已与你说过多遍,不是赵主君,还有谁有此谋略胆量?你若仍执迷不悟……”
话音戛然而止。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牢房的大门掠入,无声无息地落在柳生泽身后,在他反应之前,手指已钳住他的脖颈命脉。
柳生泽骇然一瞬,屏息催动星灵,绿烟缥缈而出,却转瞬被蓝光包裹吞没。
“有胆量谋杀君主的,不是大有人在吗?”沉郁的声音如鬼魅般在柳生泽的耳旁响起,随即他背后撞上一掌,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石墙上像折断羽翼的鸟掉落,喷出一口鲜血。
牢房内死一般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