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水的眼睫在他松口时颤了一下,然后他暗暗握紧拳头,问道:“城主他,可还好?”
这一句出乎周岩的意料,他皱起眉头疑惑地看着赵水,有些不解,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渐渐露出怒意。
“将军手段毒辣,致使城主含恨而终!明日便丧仪游街、臣民哀悼,百姓皆知。将军此问,不觉得太过虚伪了吗?”
“轰——”
仅存的希冀轰然崩塌,震得赵水脚下不稳。他本不愿听信传言,因此一路远离市井,如今碰到伴星城的官员、星门同僚,才敢问上一问。却竟是,同样的回答。
“你说我是嫌犯。那我问你,他是……怎么死的?”
“赫连城主,一朝轻信,亡于‘困灵’之手。‘困灵’之法是你所创,普天之下,只有你罪人赵水一人知晓!”周岩恨恨道。
“什么?”
困灵……当时战场上他所操纵的傀儡都登记在册,战后也挨个检查过,无一人遗漏。又怎会出现在相距千里的都城?
“谁人被作‘困灵’?”
周岩的牙恨得向上咬起,上前一步道:“是你害了我常安姑母!可怜我姑母为城捐躯,一生忠君爱民,却在死后被你操控刺杀城主!你……”
后面他骂了什么,赵水听不清了。
他脑子里全是难以置信的疑问——常安怎会变成“困灵”?困灵力量再大行动再快,终究无法使用星灵,兄长阶至昭星,仅凭他一人之力也可躲避,怎会被轻易刺杀?
此事必有蹊跷。明日丧仪,是他见赫连破最后一面唯一的机会……不行,他得尽快回都城!
赵水立即转身。
“将军且慢!”眼见他想逃,周岩立即起手,对面和身后的府兵箭矛丛丛,一齐朝向赵水。
赵水停住脚。
“请恕本官无礼。”周岩示意士兵上前,说道,“请将军卸下兵器,随本官回都城受审。”
赵水缓缓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他,那锐利的眼神让周岩不寒而栗。
“我还有个问题。”赵水问道,“下令捉拿我的代城主,是谁?”
获利之人,嫌疑最重。
赵水眯起眼睛,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周岩咽了下口水,突然冷笑一声,回道:“赫连城主逝世前亲笔血书,若有不测,委任霜刃副城暂代城主之职!”
赵水的眼眸忽而睁大。
付铮,怎么会是她……
“将军莫寄希望于此,夫君有失,代城主早已签发仳离书划清界限,并将将军亲人收押入狱。还望将军为家人考虑,莫要反抗。”说完,他竖起长剑,撤步低身。
“你应该知道。”赵水轻声道,“我想走,你们根本拦不住我。”
“那也要拼尽全力为城主与常安姑母报仇!”周岩暴喝道,“府兵听令,结阵!”
周围的百名府兵闻令而动,队列霎时如叶蕊卷缩向中心贺龙,竖起的长枪组成森森铁林,朝赵水而去。赵水不想动手,但倘若跟他们回去,只能置身被动,眼下情形必须先脱身。
于是他抖动铁链,旋身如陀螺般抵挡。陨链所过之处,枪头纷纷折断。有府兵挺枪直刺,却见赵水足尖在枪杆上轻点,踏步翻身整个人掠过枪阵,链梢在每人后颈轻轻一啄,十余名精兵便如割麦般倒下。周岩从其后侧探身再上,赵水却像是早已预料一般,不退反进甩出长链,只听“铮”的一声,周岩佩剑脱手飞出,钉入了三丈外的大树枝干上。
赵水叹了口气,突然身形晃动。
周岩只觉眼前人影略过,还未辨清对方去向,颈侧便挨了一记手刀,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其余士兵没看清赵水如何出手,只知道他们的头领瘫软在地,人事不省,顿时生怒,大吼着涌来。赵水从袖中撒出暗刃,打在士兵膝弯处的护甲上将其击倒,他飞身向前,所过之处府兵纷纷倒地,却无一人见血。
纷乱中,身后的马匹突然嘶鸣起来,剩下之人回望,才发现赵水已经骑上了周岩的官马,跃过一排府兵后,顺着官道飞奔而去。
沙路上扬起一片飞尘。
赵水再次上路,但这次绕开了官道,沿着小径向都城疾驰。他心有千分不解、万分不甘,必须要见到赫连破最后一面——
哪怕……只剩一具冰冷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