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赵水星力迸发踏马如箭般冲出,可还是,来不及了。
常安副城已追至韩道师身后,在她躲进深林之前,化为火球般的赤焰飞身扑去。耀眼的赤红吞没了整片丛林边缘,伴随着黑烟冲天而起。赵水的脑袋“嗡”的一声,过了许久才听到那巨大的爆炸声,耳膜疼得发出了嘶鸣。
眼前一片模糊。
硝烟散尽,远处的敌军军旗轰然倒下,星城大军的号角声响起,伴随着沙场上此起彼伏的胜利呐喊。
一片欢腾的呼声中,赵水的心中却愈发悲凉,他拖着满身残烬,踽踽独行至林边散落的火苗旁。破碎的肉发出焦味儿,熏得他胃里颤抖,恍惚间,一个身披铠甲的身子出现在视野中,他的心头燃上一丝希冀,踉跄扑上前。常安副城浑身完整无损,可早已没了呼吸——
她用她最后的力气,为自己留下了完整安详的遗容。
赵水的拳头砸在地上,磨出一片血红。
“常安副城……”泪滴从眼角滑落,砸在土中。这位星城前辈虽与他交流不多,却是在当年星门预言压身、流言四起的时候,为数不多的对他依旧平心以待的前辈之一。
他拾起散落一旁的常安副城的爱剑,两手贴着她的盔甲,将她小心翼翼抱起,一步一个脚印地往星军大营走回去。
落雨了。
冬日的雨,异常刺骨。
这场星城与外敌持续数月的大战,终于以降服敌方近一万众的战果,宣告终结。细雨缠绵,一直持续到夜间才停住,寒风刮过,天地之间的冰冷更添了几分。
赵水独自坐在主将的大帐中,抚摸着陨链发愣。仗已打赢,可他却迟迟没有下发传星信捷报的命令——战赢而人去,这如何算是一场捷报、又该如何向星门说。
帐外传来轻弱的脚步声徘徊。
“是谁?”赵水眼眸未抬,开口道。
帐口被掀开,一只脚轻掂着走入帐中,只听脚步,便能辨出是柳门主。
“叨扰将军了。”柳门主规矩地向赵水行礼道,声音很是小心。
“这么晚,柳门主找我何事?”
“也没什么,只是闲坐无聊,想起还未有机会亲自恭贺将军大获全胜,特在此拜贺。柳某不擅功夫用兵,此战贡献甚微,实在惭愧。”
赵水抬眸看了他一眼。
“柳门主不必客气。”他应付道,“预判云雨对我军甚有益处,晚辈会如实回禀星门,绝不会没了门主的一片卫城之心。”
柳门主闻言微微抬身,脸上却没有笑,而是眸光闪烁打量着帐中将军的神情,立在原地不动。
他的小动作哪里逃得过赵水锐利的余光。赵水心中烦忧,有些不耐烦道:“柳门主若无事,可先回去休息。”
果然,被他这么一赶,柳门主像是被人戳了下脊背,抖擞一下,从宽大的袖口中掏出天权的星盘,铜制的星轨在他指尖的摩擦中发出细微的嗡鸣,让人有些不适。
“将军可观察过今夜星象?”他问道,沉默片刻见赵水并无回答之意,干笑一声,顾自说了下去,“荧惑入太微,紫微星芒散乱——这等天象,老夫只在二十多年前的太城主驾崩、先城主即位那夜见过。”
赵水擦拭“陌听”陨链的动作顿了顿,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柳门主被他的反应激励,微微一笑,又靠近几步,徐徐道:“战乱刚结束,不立即向星门传信也是好的。朝中大臣对将军忌惮者众多,毕竟将军手握星城一半兵力、又要一万敌众降于脚下愿俯首帖耳,无论能力、星阶,都不在人下。若让他们提前得知仗已结束,恐会有奸佞小人近水楼台在城主边上说尽谗言、离间与将军的君臣之情,将军不得不防啊。”
帐外传来巡夜士兵的脚步声,柳门主立即闭了口。
待声音远去,他突然将手中星盘一转,盘中的星位投影在帐顶上,从下往上看,竟组成了一顶璀璨的冠冕形状,倏忽不见。
赵水的眉目骤然收紧。他盯着柳门主,放下手中的陨链,倾身问道:“柳门主之言有理,本将军也为此甚为担心。依您所见,该当如何是好?”
他的目光诚恳,引得柳门主信心倍增。柳门主立即说道:“星城祖制,星权分立,一城之主不可尽听谗言。若诬告者众,将军当断则断,付副城与门主届时在宫门之中也会竭力支持,助将军肃朝堂,清君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