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光色,此处很可能藏着玉衡门的衡云石。
赵水试图移动,却发现脚被个铁犁头卡住,这渊底的引力虽消退,却仍存在,将金属牢牢地吸紧,赵水倾身用酸胀流血的双手去拉扯,一下未动,咬咬牙两下也未动,他大骂一声再次豁出气力狠狠一拔,铁犁猛地起开,使得赵水来不及收力,仰身重重倒地。
“可恶。”赵水真恨极了这个地方,浮生渊,他从刚到时就没什么好感,却未曾料过自己会一次次被困住、一次比一次困得深困得彻底。
什么都被吸力束缚,连他的星灵也无法传出这深渊,这次,怕是再没那么幸运了。
赵水四肢大大地瘫着,黯然闭目。
不知昏睡了多久,半梦半醒间他感到有些口渴,抬手翻个身,一滴液体落在嘴角边,他本能地舔了舔——腥臭味儿。
“呕……”
赵水胃中一阵翻搅,吐了几口酸水。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瞥见方才放过手的地方积着一滩模糊如血肉的浓浆,一股恶颤由内而外席卷全身,惹得他再次狂吐不止。
可原本就没吃多少饭的他,根本吐不出来什么。
他吞了一颗白附子给的药丸。一颗不够,又吞一颗,最后整瓶没多久便入了肚中。
身上的伤口很快愈合,气力也能支撑他站起来了,可是饥饿像一头野兽,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三天——或许更久,他已经记不清时间。渊底没有日月交替,只有永恒的流动青光,和偶尔从极高处传来的、如同嘲弄般的风声。
第一只老鼠,是在他几乎要饿晕时出现的。
窸窸窣窣的动静从金属的缝隙里传来,赵水猛地睁眼,浑浊的视线里,一道灰影窜过。他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手指狠狠扣住那团温热的、挣扎的活物。老鼠尖利的爪子在他手背上抓出血痕,没几下便没了气息。
生吃。
腥臭的血肉塞进嘴里时,他几乎呕出来。但他强迫自己吞咽,连骨头都嚼碎咽下。胃里翻江倒海,可他知道——这是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水,比食物更难求。
渊底的石壁上偶尔会凝结露珠,赵水一开始用指甲接,后来直接舌尖抵着石壁,舔舐那微不足道的湿润。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能让他干裂的喉咙稍微缓解。
可即便如此,他的身体仍在一点点崩溃。
伤口开始溃烂,高烧让他神志模糊。某天夜里——如果这永恒的深渊里还有“夜”的概念——他蜷缩在石缝里,浑身发抖,恍惚间看到无数人影在渊底游荡——爹娘、付铮、还有许多亲人、兄弟、朋友……他们朝他伸出手,似要拉他飞天。
“别听外面那些流言,孩子,你一直是爹娘的骄傲,也是让风儿骄傲的哥哥。”
“赵水,我们要护好星城,儿女之情,我想先放一边。”
“水,这星城之责太重,但我、我们,一定能将它拯救、越来越好。”
“……”
人影一个个地出现,又一个个地消失。
“别走……”赵水嘶哑地低吼,指甲深深抠进铁缝里。
他不甘心。
他还没寻回所有云石,还有许多话没有说许多事没有做——
怎么能死在这里?
可意志再强,肉体终究有极限。
不知第几天,他终于连爬行的力气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