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晚膳时分,府内看管最为松懈,于是二人先后飞檐走壁,奔至后院,从院墙上翻了出去。
“天亮之前一定要回来。”苏清远说道。他堂堂苏家独子,这还是第一次做贼似的翻墙出门。
那赵水倒是一副习以为常般的自在,拍了拍两手的灰,说道:“放心,肯定回来。”
伴星城的街道纵横如棋盘,各处彩灯高挂,街景亦不相同,很好记路。
赵水扮作仆人模样,坐在租来的马车前头,悠哉地晃着双腿,左瞧右看。听苏承恒说城北的宝山夜市最为热闹,来往人杂,二人正往那里去。
远远的,便见市集主街亮如白昼,现在又是准备年货之时,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商贩的摊位,三五一簇,一直延续到马车这边。
“赵水。”苏承恒掀开门帘一侧,双眼打量着周遭零零散散的路人,低声问道,“你在外面,是否觉出些异样?”
“嗯。”赵水斜靠在马车杆子上,打了个呵欠应道。
见他回应得随意,苏承恒收了收身子。
但不一会儿他又探出头来,再次认真道:“我总觉得,气氛似乎不太对。”
赵水回看了他一眼,点着头道:“是,虽然没来过,不过的确是有些不对。”
“怎么说?”苏承恒问道。
“喏,这个卖果子的。”马车经过一个地摊时,赵水手一摆,轻声说道,“只带了个称。别处的摊边都会摆个刀片,割几块果子给人尝尝,这才好卖,而且他那秤砣跟称比也偏大了。还有那边,两个娘子站那儿的首饰摊,商贩生意上门了还皮笑肉不笑的,明显心不在焉,而且这儿灯火暗,他应该在摊子前多点个灯,或者去亮堂的地方,首饰闪闪发光的不才更吸引小娘子么?”
做生意的心思,苏承恒自然懂得一些,但从未像赵水这般注意过这些细节。
他只是觉得这里的气氛与往常不一样,想让赵水注意下。却没想到他看似悠哉散漫地驾着车,对周围竟观察得如此细致入微。
“还有吗?”苏承恒问道。
“还有前面,喏,那边。”赵水直起腰来,指道,“这大冷夜的,除了你们这样的锦衣皮裘讲究个体面,普通百姓都穿得厚实臃肿,可那两人,围着旁人都不太爱用的脖套保暖,身上却穿得简便单薄。”
苏承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两个粗布麻衣、毫不起眼的路人,穿得的确不大协调。
等一下。
他们那衣装上下皆贴身,为何后背却是鼓起的?
赵水听他没说话,转过身道:“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奇怪的,你觉得有问题吗?”
苏承恒闻言,不置可否地垂了眸,思忖起来。
赵水再次转回身子,忽见马车前出现了个半人高的小少年,侧对着他,站在首饰摊旁的小娘子身后。
他的一只手悄然伸到其中一人的腰间,摸到了上面挂着的钱袋子,想是偷得太专心致志,没有注意即将撞上他的马车。
“喂!”赵水叫喝一声,“前面的让让啊!”
声音响亮,让那少年惊得嗖地收回手。
他装作不经意地与那小娘子擦肩而过,闪到了马车的另一边。
赵水拉慢马车,靠回身子,望向那少年笑了笑。
对方也向他看过来。
他年纪估摸着十三四岁,消瘦的身子,衣裳破旧但缝补细密,将矮小的个头包裹得极严实,脖子上也围了块布条不像是流浪儿的模样。
他的眼里没有被发现的惊慌,亦无怨烦,麻麻木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