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络的“规则扰动”策略,如同一支由纯粹智慧凝结而成的、精准注入濒死战局的强心针。它暂时遏制住了“永恒秘约”那最为诡谲莫测、几乎无解的精神攻击,为己方这艘在风暴中即将倾覆的小船,争取到了一个宝贵得如同黄金般的喘息之机。
然而,这短暂的优势,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却如同风中残烛。烛火虽然仍在顽强地跳动,散发着微弱的光与热,但只需要一阵更猛烈的狂风,就能将其彻底熄灭,让整个世界重新坠入无边的黑暗。
战局的艰难,远超所有人的想象,甚至超出了叶络那台超级分析仪“记录者之手稿”所能推演出的最糟糕的情景。
“为了契合的荣光!”
一声沙哑、狂热到极致的嘶吼,从战场一角撕裂了短暂的宁静。那声音中蕴含的情感,不是愤怒,不是绝望,而是一种扭曲的、即将抵达彼岸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幸福感。
一名“永恒秘约”的使徒,他的胸膛被一根长达数米、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巨大水晶尖刺所洞穿——那是记录馆一座被激活的守护巨像所发出的致命一击。尖刺从他的后心穿入,前胸透出,将他像一只标本般死死地钉在半空中。
殷红的、尚且温热的鲜血,混杂着某种漆黑如墨、散发着剧烈恶臭的、仿佛来自深渊的黏稠液体,从他体内不断涌出,滴落在下方那片洁白如玉的地板上,发出一阵阵“滋滋”的、强腐蚀性的声响,留下一个个丑陋的黑色坑洞。
换做任何一个正常的超凡者,哪怕是生命力再顽强的肉体强化系能力者,在遭受如此贯穿心脏的重创之下,也应该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行动能力,灵魂早已坠入冥河。
但这名使徒,他那张因为失血而惨白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属于生物的痛苦与恐惧。取而代d之的,是一种令人从灵魂深处感到毛骨悚然的、仿佛即将得偿夙愿的、极致的狂喜。那双本应涣散的瞳孔中,燃烧着最后、也是最疯狂的火焰。
他竟然完全无视了贯穿身体的重创,用尽最后的气力,猛地挣脱了水晶尖刺的束缚。他那残破的身躯如同脱缰的疯虎,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扑向了不远处一根支撑着整个大厅穹顶的、最为关键的核心承重柱。
“不好!阻止他!”
管理员那古老而沉稳的、仿佛万年磐石般的声音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急切。那些分散在各处、正在与异形生物搏斗的守护人偶,立刻调转方向,数十道高能光束同时射向那名自杀式的使徒。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那名使徒在用尽最后力气、紧紧抱住那根雕刻着无数人类历史重要瞬间的恢弘浮雕石柱的瞬间,脸上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也无比诡异的笑容。他狂笑着,引爆了自己体内所有被“外神”污染的、早已变得极不稳定的能量核心。
轰——!
一声沉闷至极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巨响,在整个“阿卡夏记录馆”内轰然炸开。声音甚至超越了听觉的范畴,化作一道毁灭性的冲击波。
一团急速膨胀的、充满了极致腐蚀性与混乱规则的黑色能量球,在那根承重柱的位置轰然炸开。它不像常规的爆炸那样释放光和热,反而像一个凭空出现的黑洞,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那根被无数代人精心维护、坚不可摧的石柱,在黑色能量球的中心,被炸得从中断裂。无数蕴含着珍贵历史信息的、如同星辰般闪耀的碎片,向着四面八方飞溅。更为可怕的是,那股亵渎的、源自“外神”的能量,如同最恶毒的跗骨之蛆,迅速侵蚀着石柱巨大的断口,阻止着记录馆那强大的、基于规则的自身修复机制发挥作用。
“嘎吱……嘎吱……”
失去了核心支撑的宏伟穹顶,发出了一阵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呻吟。一道道巨大的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在穹顶之上迅速蔓延。
这种悍不畏死、以自身为最终武器的疯狂攻击方式,让在场所有尚存理智的人,都感到一股发自内心的、刺骨的寒意。他们终于彻底明白,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群为了某个现实目的而战的“人”。
他们面对的,是一群彻头彻尾的、已经将“毁灭”本身作为最终信仰的疯子!对于他们而言,自身的死亡,不过是向他们所信仰的那个伟大存在,献上的最虔诚、也最具破坏力的祭品。
另一边,莫黎的战斗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苦战。
她的身影在混乱的战场上,化作了一道道难以捕捉的、在光影之间跳跃的漆黑魅影。她手中的“界限之刃”,此刻在她手中,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令人畏惧的杀伤力。
每一次优雅而简洁的挥舞,都在空中划开一道狭长而深邃的空间裂痕。那裂痕的边缘,是纯粹的、不属于这个宇宙任何一处的、绝对的虚无。它能够瞬间将任何触碰到它的异形生物,无论其身躯多么庞大、防御多么坚固,都干脆利落地切成两半。伤口平滑如镜,甚至连一声临死前的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就已经被那虚无彻底吞噬、湮灭。
她如同一位最高效、最冷酷的屠戮者,她的每一次移动都充满了致命的节奏感,优雅而致命。她是所有那些从阴影中爬出的、令人作呕的异形生物的噩梦。
但是,她所要面对的敌人,数量实在太多了。
那件悬浮在不远处的“蠕动暗影斗篷”,仿佛真的连接着一个无穷无尽的、充满了混沌与恶意的深渊。它的阴影在地面上铺开,如同一个不断流淌出脓血的、活着的伤口。莫黎每凭借一次精准的空间切割,斩杀掉一只扑上来的异形,斗篷的阴。。。影中就会蠕动着、撕裂着,爬出两只、甚至三只更为狰狞、更为畸形的怪物。
她就像是在与一片不断上涨的、由纯粹恶意构成的黑色潮水搏斗。尽管她一次又一次地奋力挥动船桨,在潮水中开辟出一条短暂的通道,但四面八方那无穷无尽的潮水,又会立刻、毫不留情地将那通道淹没。
她的每一次空间切割都在剧烈地消耗着她的体力与精神力。原本白皙光洁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晶莹的汗珠。她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有些急促,不再像之前那般平稳悠长。那身灰黑色的战斗服,紧紧地贴在她身上,勾勒出她因为剧烈运动而起伏的胸膛。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片阴影的源头——那名身披斗篷的使徒,正在将他那充满了恶意与嘲弄的目光,穿透混乱的战场,死死地锁定在她的身上。他仿佛在欣赏着一出精彩的戏剧,欣赏着她在这场注定徒劳的挣扎中,如何一步一步地、逐渐耗尽最后一丝力量,最终被他所召唤的潮水彻底吞噬。
而那些临时结盟的、在绝望中选择反抗的图鉴组织倒戈者,他们则正在用自己的鲜血与生命,上演着这场战斗中最为惨烈、也最为悲壮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