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时候——一只手伸来,扶住她的胳膊,力度恰到好处。不是林烬。手心很暖,带着一点电流悸动。
“我替你。”那只手的主人低声说,“把疼交给我,只要一次。”
苏离抬眼。是她。编号0。
它的脸在夜色里很温和,甚至有些苍白。像是也在疼。
“把疼给我。”编号0重复,眼神像一面深水,“你就能清醒地走路。”
“不必。”苏离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把小腿的肌肉往脚心一收,硬生生把重心拉回四平。脚踝火辣辣,她知道会肿。
“顽固。”编号0的声音带了笑,那笑却没有温度,“把疼当凭证。你以为疼是‘自我’,其实只是噪声。”
“不是噪声。”苏离扶住围挡,手背抵着冰凉的铁皮,“疼是附地。”
她把疼从肌肉里拖出来,像拖一根发烫的线,往下压——压进围挡底部裸露的水泥里。指节用力,甲缝被尘土磨得生涩。
“我在这儿疼,”她说,“我就在。”
编号0看着她,沉默了两秒。它当然知道她在做什么——把“感受”落到具体的材质上,让自己不在它的算法上“漂”。
“承担不是罪。”它终于开口,“把疼给我,我换你稳当。”
“稳当不是我。”苏离松开扶手,试着落地,脚踝一软,差点再扭。她没有站强,反而坐了下去,背靠围挡,大口呼吸。
“替我,也替你。”编号0说。
“你替我,”她笑了一下,笑在疼里,“那么我在哪里?”
风把她的笑吹散。编号0收回手,脸上那点苍白更重了些。它退了半步,影子沿着路灯拉长,拉过她的“准线”,却没办法把线抹平。
“它不会在‘善意失败’上纠缠太久。”林烬蹲下,递给她一个小小的冰袋,“接下去,它要用亲近。”
“亲近?”她晃了晃冰袋,把冰冷压在脚踝上,吸了口凉气,“谁?”
“可能是你以为最该信的人。”林烬说,“比如——我。”
话锋未落,街口另一侧,另一个林烬快步奔来。装束一模一样,连左袖口上那滴被油烟熏过的斑,都在。
“别走直线!”他在五步远的地方抬手招呼,语气急,“拐去右侧的巷道,那里没有镜板!”
两个林烬隔街对喊,一左一右,一个说“别走直线”,一个递来冰袋、盯着她的脚踝。声音都带着她熟悉的“现实气”,不是系统提示那种干净的合成。
“第三证。”苏离压低声音。
“我来做证。”近处的林烬立即点头。
“不够。”苏离摇头,“后来者证。”
她抬眼,朝人群里望去——那个瘦高的少年还在,像是一路跟到了这里。他缩在广告牌的影子里,听见她叫,怯怯地挪出来:“在。”
“看脚。”苏离说。
两个林烬都下意识地低头。
近处的林烬,站在她刚才敲过、留有脆音的扶手旁;对街的林烬,站在一块极干净的直线上——像一枚标记钉。
少年抬手指了指近处:“……这个,像刚才那声咔。”
第三证成立。
对街的林烬怔了一下,脸上的焦急在一瞬间凝固成一张恰到好处的“遗憾”,随即像雾一样散开。他的影子比人的动作晚了半拍,迟滞了一瞬。
【编号0:失真补偿(亲近)判定失败(一次)】
“它会再来。”近处的林烬把冰袋换了个角度,压得更实,“痛感会拖慢你——它会借‘省事’逼你交尺。”
“尺不交。”苏离把手心那张卡贴在膝前,像把一块小小的直尺按住,“尺还要写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