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济世医馆总馆前的石板路就已热闹起来。挑着药筐的药农、牵着病患的家属、捧着医书的学堂学员,三三两两聚在门口,等着医馆开门。杂役老刘正忙着擦拭“济世医馆”的木牌,忽听得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尘土飞扬间,一队身着官服的人簇拥着一顶青呢轿子,径直停在了医馆门口。
“这是哪位大人?怎么突然来了?”排队的百姓纷纷往后退,低声议论着。老刘放下布巾,刚要上前询问,轿帘一掀,一个身着绯色官袍、面容精瘦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腰间挂着的金鱼袋晃了晃,眼神扫过医馆匾额时,带着几分审视。
“本官是新任雍州刺史李嵩,今日特来巡查济世医馆。”男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身后的衙役立刻上前,将围观的百姓拦开几步。
正在后堂整理医案的素问听见动静,快步走了出来,秦斩也放下手中的药材,跟在她身后。见是刺史亲临,素问拱手行礼:“民女素问,见过李刺史。不知刺史大人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李嵩上下打量了素问一番,又瞥了眼一旁身形挺拔的秦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指教谈不上。听闻济世医馆近年声名远播,分支遍布周边州县,连朝廷都曾嘉奖,想来收益颇丰吧?”
秦斩眉头微蹙,开口道:“医馆以济世救人为本,收取的诊金仅够维持药材采购与馆内开销,何来‘收益颇丰’之说?”
“哼,嘴硬罢了。”李嵩抬手一挥,身后的主簿立刻递上一本账册,“本官上任后核查赋税,发现济世医馆自开设以来,所缴赋税与规模严重不符。如今雍州财政吃紧,本官决定,将济世医馆的赋税等级上调三级,即日起,每月需缴纳纹银五百两,若有延误,按律处置。”
“五百两?”围观的百姓惊呼出声,连老刘都愣在了原地。要知道,寻常百姓一家一年的开销也不过十几两银子,五百两的月税,对医馆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
素问脸色微变,却依旧保持着镇定:“刺史大人,医馆并非商铺,多数时候为贫苦百姓免费诊治,甚至时常赈灾施药,账目皆可核查。若按此标准缴纳赋税,医馆恐难以为继,届时雍州百姓求医无门,还请大人三思。”
“三思?”李嵩嗤笑一声,上前一步,逼近素问,“本官依法征税,何需三思?你一个女子,懂什么政务?若不愿缴纳,便是抗税,本官可即刻查封医馆,将你等押送官府问罪!”
秦斩上前一步,挡在素问身前,眼神冷冽如冰:“李刺史,济世医馆为雍州做过多少事,百姓有目共睹。去年山洪,医馆免费救治灾民上千人;今年春旱,又捐出药材数十车。你刚上任便横征暴敛,就不怕百姓非议?”
“百姓非议?”李嵩脸色一沉,手指向秦斩,“你是什么人?也敢在此妄议朝政!来人,给本官拿下!”
身后的衙役立刻拔刀上前,却被秦斩眼神一慑,脚步顿在原地。秦斩曾在战场上杀敌无数,身上的煞气绝非这些衙役所能承受,一时间,场面僵在了原地。
“怎么?想拒捕?”李嵩色厉内荏地喊道,“本官告诉你,今日这税,你缴也得缴,不缴也得缴!若敢反抗,便是与朝廷为敌!”
正在这时,人群中走出几个老者,都是附近村镇的乡老,其中一人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到李嵩面前:“李刺史,济世医馆是咱们雍州百姓的救命馆啊!去年我家孙儿得了急病,没钱诊治,是素问先生免费救了他的命。您要是征这么重的税,医馆倒了,咱们这些穷苦人可怎么办啊?”
“是啊,刺史大人,您行行好,少征点吧!”其他百姓也纷纷附和,一时间,求情的声音此起彼伏。
李嵩没想到百姓会如此维护医馆,脸色更加难看,却依旧强撑着:“尔等百姓,懂什么税法?本官此举,是为了雍州的稳定,岂容尔等插嘴?再敢喧哗,一并治罪!”
百姓们被他的狠话吓得噤声,却依旧满脸不甘地看着他。素问深吸一口气,对李嵩说:“刺史大人,医馆的账目都在馆内,若您不信,可派人核查。至于赋税,还请按原定标准缴纳,若有不足,民女愿以个人积蓄补足,只求大人不要断了百姓的生路。”
“补足?你有多少积蓄能补足?”李嵩眼神闪烁,显然不信,“本官没时间跟你废话,三日内,五百两纹银必须送到州府,否则,休怪本官无情!”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转身钻进轿子,带着衙役扬长而去。
轿子走远后,百姓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安慰素问和秦斩。“素问先生,您别担心,咱们凑凑,说不定能凑出些银子。”“那个李刺史太过分了,刚上任就欺负咱们的救命馆!”
素问摇了摇头,对众人说:“多谢大家的好意,银子的事,我和秦先生会想办法,大家还是先看病吧,别耽误了病情。”说着,她示意老刘打开医馆大门,继续为百姓诊治。
可百姓们哪还有心思看病,大多站在原地,满脸愁容。秦斩看着眼前的景象,对素问说:“这李嵩明显是故意刁难,恐怕不是为了财政,而是另有所图。”
素问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奇怪,他刚上任就针对医馆,说不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或是想从医馆捞取好处。眼下最重要的是,三日内凑不出五百两,医馆就会被查封,咱们得尽快想办法。”
两人回到后堂,翻开医馆的账目。账本上清晰地记录着,上个月医馆总收入不过三百两,除去药材采购、学徒月钱、馆内开销,结余仅五十两。别说五百两,就算把所有结余都拿出来,也远远不够。
“要不,我去趟京城,找之前嘉奖过医馆的那位大人说说情?”素问思索着说。
秦斩却摇了摇头:“一来一回至少要半个月,根本赶不上三日期限。而且李嵩是地方刺史,京城的大人未必能立刻干预。”他顿了顿,眼神坚定起来,“实在不行,我就去把城外的药材种植园卖了,那园子是之前买下来的,应该能值些银子。”
“不行!”素问立刻反对,“那种植园是咱们培育新药材的地方,去年改良的黄芩、今年试种的西域草药都在园子里,卖了园子,以后药材供应都会成问题,医馆还是难以为继。”
两人沉默下来,一时没了主意。这时,学堂的先生周夫子走了进来,他刚从外面听说了刺史征税的事,手里还拿着一本册子:“素问先生,秦先生,我这里有个法子。这是学堂学员们的名册,其中有不少学员的家人是各地的乡绅或商人,或许他们愿意伸出援手,帮医馆渡过难关。”
素问眼睛一亮,接过名册:“对啊,之前开设分馆时,不少乡绅都曾捐过钱,或许这次他们愿意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