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斩勒住缰绳,枣红马喷着响鼻,前蹄在青石路上踏得碎石滚动。身后医馆的药童阿木已气喘吁吁,扶着树干直揉膝盖:“秦大哥,这云雾山也太陡了,咱们走了三天,连株像样的草药都没见着,再往上走,怕是要赶上山里的夜雾了。”
秦斩抬手抹去额角汗珠,目光扫过前方被藤蔓缠绕的山道。自打素问说医馆治肺痨的“紫河车草”只够支撑五日,他便揣着素问手绘的草药图谱进了山。可这云雾山地势险峻,寻常草药倒有不少,唯独图谱上叶片带紫纹、根须如金线的紫河车草,连个影子都没寻见。
“再往上走两里,若还没有踪迹,便找地方扎营。”秦斩声音沉稳,手掌不自觉摸向腰间佩剑——昨日傍晚在山涧旁,他曾瞥见一抹黑影闪过,虽未看清是什么,却也知晓深山之中,不止有猛兽,或许还有山匪流窜。
阿木咬着牙点头,刚要迈步,忽然听见林间传来“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哼。秦斩瞬间按住剑柄,示意阿木噤声,自己则轻手轻脚拨开灌木丛,朝着声音来源摸去。
只见不远处的斜坡上,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老汉正捂着脚踝,身旁的竹篓翻倒在地,里面的草药撒了一地,最显眼的是几株带着露珠的柴胡。老汉眉头拧成疙瘩,试着动了动脚,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嘴里还念叨着:“这老骨头真是不中用,采个药都能崴着脚,家里那口子还等着这药治咳嗽呢……”
秦斩见老汉并无恶意,松开剑柄走了过去。阿木也连忙跟上,看清情况后,忍不住说道:“老伯,您这脚看着肿得不轻,可别乱动了。”
老汉抬头看见秦斩二人,先是一愣,随即警惕地问道:“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深山里?”
“我们是山下济世医馆的,来寻一种叫紫河车草的药材,给馆里的病人治病。”秦斩放缓语气,指了指阿木背上的空药篓,“方才听见您这边有动静,便过来看看。您若是不介意,我先帮您看看脚踝?”
老汉闻言,眼中的警惕消了大半。他在这云雾山采药三十年,倒是听说过山下新开了家医馆,大夫医术好,还常给穷苦人免费看病。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那就麻烦小哥了。”
秦斩蹲下身,小心褪去老汉脚上的草鞋。只见老汉的脚踝已经肿得像个馒头,皮肤泛着青紫色。他从怀中掏出素问临行前塞给他的药膏——这药膏是用薄荷、当归熬制的,活血化瘀最是管用。他取了些药膏,轻轻揉在老汉的脚踝上,动作轻重适宜。
“您这是崴到筋了,幸好没伤着骨头。”秦斩一边揉,一边说道,“我给您敷上药膏,再用布条固定住,明日便能勉强走路。”
老汉感受着脚踝处传来的清凉,疼痛竟真的减轻了不少。他看着秦斩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叹道:“小哥心善,医术也不错,难怪济世医馆的名声能传到山里来。”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你们说要找紫河车草?”
秦斩眼睛一亮:“老伯知道这草药在哪?”
“怎么不知道?”老汉笑了笑,“这草药金贵得很,只长在云雾山北坡的悬崖边上,那里背阴,还常年有山泉滋润,是紫河车草最好的生长地。不过那悬崖凶险得很,底下就是深潭,往年也有采药人想上去采,要么没找着路,要么差点摔下去。”
阿木听得脸色发白:“悬崖边上?那也太危险了吧?”
秦斩却没退缩,只是问道:“老伯,您可知去往北坡悬崖的路?若是您能指个方向,我们必有重谢。”
老汉摆了摆手:“谢就不必了,你们是为了给人治病,我老婆子当年得了肺痨,也是靠一位游医的草药才好的,深知这救命药材的金贵。不过那北坡的路我熟,只是我这脚崴了,没法带你们去。我给你们画个图,你们按着图走,到了悬崖底下,找一棵歪脖子松树,树旁边有个山洞,穿过山洞就能看见一条石阶,顺着石阶往上走,就能到紫河车草生长的地方。”
说着,老汉从怀里掏出一块炭笔,又撕了张竹篓内侧的粗纸,趴在地上画了起来。他的手有些抖,线条却很清晰,不仅标出了路线,还在容易迷路的岔路口画了记号——比如“三叉路口左转,有块像老鹰的石头”“过了小溪后,沿着青苔多的路走”。
秦斩接过图纸,仔细看了一遍,牢牢记在心里。他从行囊里取出二两银子,递到老汉面前:“老伯,这银子您拿着,一是谢您指路,二是给您抓些治咳嗽的药。”
老汉连忙推辞:“不行不行,我只是指个路,哪能要这么多银子?”
“您就收下吧。”秦斩把银子塞进老汉手里,“您家里还有病人等着,这银子能解燃眉之急。我们还要赶路,就不陪您多聊了。您待在这里别动,我们找到草药回来,会顺路送您下山。”
老汉看着手里的银子,眼眶有些发红。他点了点头,又叮嘱道:“你们上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那石阶有些地方松动了,抓稳旁边的藤蔓再走。还有,紫河车草旁边可能有蛇,你们多留意些。”
“多谢老伯提醒。”秦斩拱了拱手,又帮老汉把散落的草药捡回竹篓,才带着阿木顺着图纸上的方向走去。
山路比之前更难走,两旁的树木越来越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阿木紧紧跟着秦斩,手里握着一把柴刀,时不时砍断挡路的藤蔓。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他们果然看到了老汉图纸上画的“老鹰石”,按照记号左转后,又过了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水底的鹅卵石清晰可见。
“秦大哥,你看前面!”阿木忽然指着前方喊道。
秦斩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悬崖底下,果然有一棵歪脖子松树,树干向悬崖方向倾斜,树枝上还挂着几根干枯的藤蔓。松树旁边,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入口隐约可见,洞口被杂草半掩着,若不仔细看,还真容易错过。
两人快步走到山洞前,秦斩点燃火把,率先走了进去。山洞不算太长,约莫二十步远,走到尽头时,眼前豁然开朗——一条狭窄的石阶顺着悬崖壁向上延伸,石阶宽不足一尺,旁边只有几根粗壮的藤蔓作为扶手,往下望去,深潭的水面泛着幽蓝的光,让人看得头晕目眩。
“秦大哥,这石阶也太窄了,要不我先上去探探路?”阿木咽了口唾沫,虽然害怕,却还是想帮秦斩分担。
秦斩摇了摇头:“我来走前面,你跟在我后面,抓稳藤蔓,一步一步踩实了。”
他握紧藤蔓,脚踩在第一级石阶上,感受了一下石阶的稳固性,才慢慢向上走。石阶上长满了青苔,有些地方确实如老汉所说有些松动,秦斩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阿木跟在后面,眼睛紧紧盯着秦斩的脚后跟,不敢有丝毫走神。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两人的手臂都有些发酸时,秦斩忽然眼前一亮——前方的悬崖平台上,几株叶片带着紫纹的草药正迎风摇曳,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紫河车草!
“找到了!”阿木忍不住低呼一声,声音里满是激动。
秦斩也松了口气,加快脚步走到平台上。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从行囊里取出小铲子,沿着紫河车草的根部轻轻挖掘,生怕损伤了根系——素问说过,紫河车草的根系也有药效,若是挖断了,便可惜了。
阿木也连忙上前帮忙,两人动作轻柔,很快就挖好了五株紫河车草,每一株都带着完整的根系和饱满的叶片。秦斩把草药小心地放进铺着湿润苔藓的木盒里,又用布条把木盒绑在胸前,这才放心地说道:“够了,这五株足够医馆用一阵子了,我们下山吧。”
两人沿着石阶慢慢往下走,有了来时的经验,下山时顺利了不少。回到山洞前,秦斩熄灭火把,刚要迈步走出山洞,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一个粗哑的声音:“大哥,你说那老头会不会骗我们?这山里真有能治百病的草药?”
“管他骗不骗,咱们跟着他走,若是找不到草药,就把他身上的银子抢了,再把他推下山崖,神不知鬼不觉。”另一个声音阴恻恻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