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刚踏至谷中段,一声沉闷震响从身后传来。
紧接着整片山体如猛兽翻身,雪石翻滚如潮,数名火卫被困岩后,断声杳无。
栈道崩塌处,土石间淌出细小裂缝,有红蓝双色烟丝缠绕而出,似冷火潜息。
“别动。”她一手摁住身侧护卫腕骨,低声。
岩隙中有微弱的震颤,一种“火脉未死、尚能搏人”的律动。
正从冰层下方传来,似有人握着心脏击鼓,一声一声敲击着她的神经。
她却忽而笑了,笑得极轻极缓。
“还记得我么?”她将火灯轻轻按入冰雪裂缝,指腹轻揉灯盖,那些未尽的灯灰、祭火残油在冰中激起微响,如旧日誓言苏醒。
下一刻——
轰!
焰苗轰然爆开,竟似识路般,沿裂缝向前攀烧。雪层如蜡流化。
瞬间坍塌成一条透明的冰桥,桥下深渊仍在低语,但桥面晶莹、平整,火焰与雪水交缠成如诗幻境。
众人皆惊。唯有她低头看着掌心灯座,喃喃:“这是你沉河时留下的‘第二口气’吧?”
她记得三日前,鹰愁涧下,那盏火灯在冰河中沉沉坠落,临前绽出最后一道青焰,她以为那便是告别。
没想到它竟像某种生物般,在雪下“孵”了一场火的种子,如今于此复燃。
那是一场姒族火法最古老的回应——焰化雪、雪养火,冰火共生,永不为奴。
她率先踏上火桥,青衣微动,姒纹在肩胛处缓缓蠕动,像是察觉到了血脉的召唤。
走到桥中央,她却忽然顿住。
脚下冰层半透明,火焰在桥底流窜,照亮她青衣下的影子。
而在那层冰影之中,赫然浮现一张模糊的女子画像,姒瑶之颜——
那幅她自幼在祠堂中缝制却从未见过活人模样的脸。
画像微笑,眼角含泪,似乎穿越漫长的风雪,正缓缓凝望她。
她不动,只是深深鞠了一躬。
火桥尽头,是战场,也是归途。
天将破晓不破,雪云愈压愈低,天地间的颜色仿佛被抽离,只剩下墨灰与骨白。
宁凡独骑奔向苍岭北麓,身披裘甲早已结冰,马鬃冻得如锋刺倒竖。
他的脸色铁青,手中长缨被毒血浸透,若不是马匹还知方向,他已分不清风雪与昏厥间的边界。
此地为苍岭裂谷最深处,有“九刃冰脉”之称,地形极险,连制图军司也未曾入绘。
他原本不愿走这条路,但为断敌后追,必须引秦骑绕路三十里。而最重要的——他手中握着刚剜下的那枚蓝晶毒瘤。
那是毒,也可能是解。
他要引追兵前来,以毒血为饵,用自己的命换北境喘息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