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冯异大战落门之时,洛阳南宫的铜漏刚过卯时三刻,大儿子冯欣、二儿子冯章,腰悬环首刀,在宣德殿外跪得笔直。
阶下青石板上还凝着夜露,他却觉后背已被汗浸透——自昨日刘秀召见以来,这身新赐的云纹列侯绛衣,便如烙铁般贴在身上。
"冯欣、冯章。"
殿门内传来刘秀清越的声音。
冯欣抬眼,正见天子袖中露出一卷明黄绢帛,上书"征西副将军"五个鎏金大字。
他身旁,年方十七的堂弟冯章攥着腰间玉玦,指节发白——这少年上月还在弘农老家骑竹马,今日便要领三万幽州突骑,远赴陇右。
"朕知尔等新承爵位,或疑朕以父荫授官。"刘秀的声音沉稳如钟,"然冯公异西征陇右,连破隗纯、延岑,正是用人之际。尔等随朕多年,骑射兵法皆有过人之处,此去当为朕竖一面冯字帅旗!"
冯欣叩首,额头触到冰凉的金砖:"臣欣,愿率幽州铁骑为先锋,不破延岑,誓不回洛阳!"
冯章紧随其后,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亮:"章愿领并州锐士为后应,若延岑敢犯我军粮道,定叫他有来无回!"
殿外忽然卷起一阵风,将冯欣的衣摆掀起一角。他瞥见阶下老将军臧宫抚须而笑,目光中带着审视——这员曾随刘秀定河北的老将,昨日曾在御花园对他说:"冯公异之子,终须拿战功说话。"
八月初三,弘农谷口。
冯欣勒住青骓马,望着两侧刀削般的山崖,眉峰微蹙。斥候来报,延岑部三日前已过武关,按行程该在三日后续出谷口,可谷中静得反常,连鸟雀都不曾扑棱。
"将军,"副将陈俊策马趋前,"末将带百人探过谷中,未发现伏兵痕迹。"
冯欣翻身下马,指尖掠过路旁青石上的苔藓。这苔藓泛着暗绿,显是常年受潮,可近日秋阳正烈,山涧却不见溪水——他蹲下身,指尖蘸了蘸石上水痕,凑到鼻端轻嗅,忽地变了脸色:"这是桐油!"
话音未落,山顶传来一声梆子响。
"放箭!"
数千支火箭如蝗群般坠下,青石路上瞬间腾起烈焰。冯欣大喝一声,挥刀格开劈来的长戟,却见左侧山坳里涌出无数蜀军,为首者骑着黑鬃马,头戴青铜狰面具,正是延岑麾下先锋何封。
"小娃娃也配领兵?"何封挥刀大笑,"延岑将军早料到你们这些官二代要来送死,这弘农谷是你们父辈当年打天下的旧路,今日便让你们重蹈覆辙!"
冯欣的幽州铁骑虽以骑射见长,此刻却被挤在狭窄的山道上,马匹互相冲撞,根本无法展开。陈俊举着盾牌挡在将军身前,盾心已被箭簇射穿,鲜血顺着木纹淌下:"将军,突围!向南!那里有片竹林,可作屏障!"
"不!"冯欣盯着何封面具下的眼睛,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战场最险处,往往藏着生机。"他抽出环首刀,指向谷口方向:"延岑要的是我们困在谷中,我们偏要杀回谷口!弓箭手,火箭准备!"
二十名弓弩手立刻张弓搭箭,箭镞裹着浸油的布条。冯欣大喝:"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