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粗粝的藤蔓或低阶的音波锁链紧紧捆缚,口中大多塞着布团,布团边缘渗出暗红的血渍,只能发出低沉而绝望的“呜呜”声。
他们挤作一团,如同惊惧的兽群。
很多俘虏眼神空洞呆滞,身体维持着怪异的姿势一动不动,口水从堵嘴布边缘无意识地流淌下来。
赵曜经过他们的时候,捏紧了拳头。
就算他们之中不少人是活该,咎由自取,但主犯还是五个核心首领,可现在受罪的都是这些较为无辜的,大概率是听令行事的帮众。
况且还有完全没参与围攻仓库的人……
享福的时候轮不到他们,吃苦的被镇压的都是他们。
她喷出重重的鼻息,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就在这沉重的鼻息喷出的瞬间,墙边的俘虏群像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死水,骤然激荡起混乱的涟漪——
许多双眼睛死死地、直勾勾地盯着被拖行的她。
那一瞬间,赵曜看到他们眼中的光芒——那些或许曾因她们的演说而短暂燃起的微光——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地黯淡、熄灭下去,直至彻底化为一片冰冷的死灰。
她感觉胸腔里某个地方猛地一抽,仿佛有什么无形却美好的东西,就在那无数光芒熄灭的瞬间,碎裂了,消散在弥漫着铁锈味的空气里,再也抓不到一丝痕迹。
她双眼死命地去追寻那些光芒,可就像被死黄鹰拖堂后迟了赶去食堂,可最后一块炸鸡腿偏偏被排在她前一个打饭的人买走,自己在心里如何尖叫爆鸣也再也挽回不了那个鸡腿,无论她跑到旁边任何一个窗口查看,再也看不到任何炸鸡腿的踪影。
那个该死的家伙是怎么伸手的,阿姨是怎么夹起鸡腿的,那金黄的脆皮是怎么消失在对方餐盘里的。。。
她拼命地在那些灰暗的瞳孔里倒带、慢放、逐帧分析,试图找到哪怕一丝‘也许看错了’的侥幸。
无论她的目光如何像探照灯一样来回扫射,如何像饿狼一样试图从那些死灰般的眼睛里抠出点残渣——
没用!
彻底没戏!
那些光溜得比食堂窗口关灯拉闸还快,消失得比炸鸡腿被吞下肚还干净!
仿佛那些因为她的话而短暂亮起来的眼睛,就跟食堂里那块诱人却永远不属于她的炸鸡腿一样,只是她饿昏头时产生的、无比真实却又无比残酷的幻觉。
一股比错过十顿炸鸡腿还要沉、还要冰凉的绝望,“哐当”一声砸在了她的心尖上。
有一些俘虏在赵曜寻找星光的目光扫过时,像被烫到般猛地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膝盖或旁人的身体。
甚至还有些骤然爆发出尖锐刺耳的、几乎不似人声的呜咽!
身体无法控制地蜷缩得更紧,剧烈地颤抖着。
他们像被烙铁烫到的野兽,拼命地向后缩去,后背和头颅“砰砰”地用力撞向冰冷的墙壁,即使藤蔓深深勒进皮肉也毫无所觉。
他们的眼珠因极致的恐惧而瞪得几乎要裂开眶,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赵曜被拖行的身影,仿佛她是比身后拖拽她的首领更可怕的煞星。
赵曜的瞳孔骤然紧缩。
这些俘虏恐惧的模样,扭曲得如同待宰栏中即将被挑选上砧板的肉畜,惊恐淹没了所有属于“人”的痕迹,仿佛皮囊之下只剩下纯粹的战栗灵魂。
更让她心头一刺的是——他们在怕她?为什么?
还没等她砸吧过味来,另一些俘虏则猛地挣扎起来!
身体被捆缚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拼命扭动,头颅高昂,一双双眼睛死死钉在她身上,喷射出淬毒般的怨恨和愤怒。
他们的喉咙里滚动着含混而愤怒的嘶吼:“唔!唔唔——!”,身体因极致的用力而剧烈颤抖。
他们在为自己鸣不平吗?
这个念头在赵曜脑中飞快闪过,带来一丝微弱的、近乎荒谬的慰藉。
然而下一秒,一个挣扎得最凶的俘虏,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她,头颅猛地向前一冲,竟隔着堵嘴布,朝着她的方向狠狠地、象征性地啐了一口!
那动作里蕴含的刻骨恨意和迁怒,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浇熄了她那点可笑的猜测。
不是为她,是恨她!
哦,难道是恨自己害他们沦落到现在这境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