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家伙”三个字,让“海鹞子”脸色微变,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甲板上那些盖着油布的木箱,声音更低:“是,是……刘公公运筹帷幄,实乃……实乃……”
第八章血链海祭
“哼!”山本再次冷哼,眼神锐利如刀,“告诉刘公公,这次的‘小货’,按老规矩,抵他那些‘铁家伙’的运费!下次若再要我们冒险运那些杀头的玩意儿,价钱……翻倍!”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残忍的玩味,“至于这些‘小货’,到了地方,自有大用处。筋骨软的,送去伺候贵人;筋骨硬的……嘿,正好给我们的新刀开开刃!”
“海鹞子”唯唯诺诺,连声称是。
李易如遭雷击!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骤然冰冷!
刘公公?西境大将军?铁家伙?通倭卖国!用孩童抵军火运费?!
这些零碎的词语在他脑中疯狂撞击、拼凑,瞬间指向一个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惊天阴谋!
那高高在上的太监刘兵,竟与西境叛军、倭寇勾结如此之深!
新帝萧逸知道吗?
刘老五知道吗?
恐惧与愤怒如同两条毒蛇,狠狠噬咬着他的心脏!
几天后,海船在一个布满嶙峋怪石、地形极其隐蔽的荒岛港湾抛锚。这里显然已是倭寇的老巢。
孩子们被驱赶下船,关押进岛内一处依着天然岩洞改建的巨大牢笼里。潮湿、阴暗、不见天日。每日只有一点发馊的、勉强称之为食物的东西果腹。倭寇们看守严密,动辄打骂。
绝望在牢笼中蔓延。孩子们的眼神越来越空洞。李易却像一头潜伏在暗处的困兽,胸口那片染血的粗布时刻提醒着他孔不修的遗志和江南刑场的黑风。他强迫自己冷静,寻找着哪怕一丝渺茫的机会。
他悄悄靠近大宝,用极低的声音安抚他,教他辨认方向,告诉他陆地在西边。
机会,在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来临。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疯狂抽打着荒岛,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海浪汹涌地拍击着礁石,发出如同巨兽怒吼的轰鸣。倭寇的哨卡明显松懈了许多,看守的呼喝声也湮没在风雨声中。
李易和大宝被关押的牢笼角落,靠近一处石壁。连日暴雨,石壁缝隙渗水严重,将原本就松动的几块岩石泡得更加酥软。李易早已暗中留意。他趁着看守背身打盹的间隙,用尽全身力气,用一块捡来的尖锐石块,疯狂地撬挖、撞击着那几块松动的岩石!手指被磨破,鲜血混着泥水流下,他却浑然不觉。
“咔嚓!”一声轻微的脆响!一块脸盆大小的石头终于被他撬开!外面,是咆哮的狂风暴雨和无边无际的黑暗!一丝冰冷的、带着自由气息的风猛地灌了进来!
“大宝!”李易压低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快!钻出去!一直往西跑!不要停!不要回头!”
大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小脸上满是雨水和恐惧:“李易哥……你呢?”
“别管我!快走!”李易用力推了他一把,“记住!往西!跑!”他猛地想起什么,飞快地撕下一角布片,咬破手指,借着洞口透进的微弱天光,用鲜血在布片空白处,歪歪扭扭地写下几个最关键的字:“刘兵通倭,运铁资敌,童抵运费!”
他一把将布片塞进大宝那只破草鞋的夹层里,用力按紧!
“藏好!死也不能丢!找到穿官服的,把这个给他们看!快走!”
就在此时,一个起夜的倭寇似乎听到了动静,提着灯笼骂骂咧咧地朝这边走来!昏黄的光线晃动着逼近!
“什么人?!”倭寇的厉喝穿透雨幕!
李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他猛地将大宝推出洞口,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跑——!往西跑——!”吼声在风雨中炸开!
那倭寇瞬间发现了洞口和大宝逃窜的小小身影!“小崽子跑了!”他惊怒交加,拔出腰间的倭刀,雪亮的刀锋在闪电映照下划出刺目的寒光,直劈向正奋力爬出洞口的大宝后背!
千钧一发!李易如同扑火的飞蛾,从洞口内猛地扑出!用自己单薄的身体,狠狠撞向那倭寇持刀的臂膀!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冰冷的刀锋狠狠劈进了李易的肩胛!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他!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混合着冰冷的雨水,瞬间染红了他的半边身体!
“啊——!”李易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带得向前扑倒,却死死抱住了倭寇的一条腿!
倭寇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刀也被带偏。他暴怒,抬脚狠狠踹向李易的头脸:“八嘎!找死!”
李易眼前一黑,金星乱冒,温热的液体糊住了眼睛,不知是血还是雨水。剧痛撕扯着他的神经,意识开始模糊。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抱着倭寇的腿,对着洞口外风雨中那个小小的、跌跌撞撞的身影,发出最后一声嘶哑的呐喊:“跑……西边……报信……”
倭寇的怒吼、其他倭寇被惊动的呼喝、杂乱的脚步声迅速逼近。李易的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和剧痛的深渊,只有那染血的粗布鞋底,在泥泞中奋力奔向黑暗西边的微弱画面,成了他最后的执念……
七日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荒岛倭寇巢穴的宁静被骤然撕裂!尖锐的哨箭带着凄厉的呼啸划破夜空!紧接着,震天的喊杀声如同海啸般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火把的光芒瞬间点亮了黑暗的港湾和崎岖的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