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蜡烛守了一夜,到天光微明,终于燃尽。
秦朔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总之,这晚总算没有再做噩梦。他记得身旁有人靠着,梦里不再是雨夜,只有一只又一只被放入河中的纸船。
纸船飘得很远、很远,远到他以为这场梦永远不会有尽头。
可梦,终究会醒的。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内,映在秦朔紧蹙的眉头,他下意识用手挡住刺目的光,却在下一秒突然意识到什么,心头猛地一跳。
他缓缓睁开眼睛,挡在眼前的指缝一点一点打开,强烈的阳光刺得眼睛一阵一阵地疼,但再也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和虚无,而是实打实的光亮和渐渐清晰的画面。
他……能看见了?
秦朔屏住呼吸,忽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可光亮带来的疼痛又那么真实。
“怎么会……”他不断摩挲自己的眼眶,手心颤了又颤,害怕希望落空,也害怕这是暂时的美梦。
重见天日的眼睛适应不了突如其来的强光,疼痛的加剧让秦朔不得不回到暗处,像最初失明那样,一点一点摸索,一点一点适应。
终于,从缝隙的微光开始,他逐渐能看清房内的桌椅,墙上的字画,心头缺失的那一块,也似乎在这一刻被填回了一角。
秦朔总觉得这一切不真实,犹如踩在云端之上,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掌心的脉络,原本模糊的纹路渐渐清晰,可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却还在蔓延。
他想不通,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一个失明的人重见天日?
此情此景,恰如当初在崖下醒来的那一幕。
难道,和昨晚连昭让他许的愿望有关?
房门在这时推开,阳光顷刻照进整个屋子,回廊上的风铃轻晃,熟悉的脚步定格在门口,带着轻佻的笑意出声。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连昭望着他已然恢复往日神采的眼眸,不觉扬起唇角:“只要是你想得到的,我都会帮你实现。”
秦朔一时怔住,视线停留在连昭身上,原本有许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反倒不知怎么开口了。
他看到连昭端着汤药进来,这才想起自己要说的话,可还未开口,余光忽然瞥见映射在地上的影子。
影子总是最诚实的存在,哪怕化作人形,也会保留原本的模样。
之前在山洞还有的八条尾巴,如今在阳光的映照下,不知为何又少了一条。
“你……”秦朔正想问这是怎么回事,却被连昭的声音打断:“别想太多,你的眼睛,是我用狐族秘药治好的,秘药是王宫至宝,拿到并非易事,因此在宫中耽误了不少时间。”
连昭端着药碗来到床边,熟稔吹凉汤匙里的药,一边喂到他唇边,一边细细解释:“秘药只能助你恢复眼睛,重铸仙骨的事,还得从长计议,我会尽快想到两全的办法,所以,在计划成形之前,我希望你不要独自冒险。”
秦朔面有犹豫,可和那双全然装着自己的碧色眼眸对上视线,心蓦地停跳了半拍,还是翕动着唇,喝下了苦涩的汤药,闷声说了句:“苦。”
“苦吗,来之前还加了糖的,”连昭说归说,却根本没往汤碗里看,眼神不知不觉移到秦朔唇侧,悄无声息地覆盖柔软,带着轻舔的意味,一点一点侵入其中,气息紊乱间,在最灼热的关头停下,呢喃般轻道:“我尝着,不觉得苦。”
秦朔呼吸急促,本能想往后退,却被连昭揽住腰身,在耳边耐心地哄道:“别怕……别怕,我不是他,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
直到听见最后一句话,在破庙留下的阴影才终于开始退却,秦朔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面对连昭的脸,他的身体还是止不住地发颤,但对比之前已经强了不少。
他正在一点一点好起来。
最起码,现在的他能看见了,不再像破庙时那般窘迫无助。
汤匙再度递到唇边时,秦朔低眸看了一眼,没有再犹豫,将其喝了下去。
事到如今,他只有一点想不通。
“如果秘药真像你说的那样,是王宫至宝,狐王为何会将它给你?”
这话问出口时,药已喝了一半,连昭舀药的动作顿了顿,最终还是将汤匙放下,同他坦白:“你猜得没错,秘药对王宫而言,不是说拿走就能拿走的存在,因此离开之前,我和父王做了交易。”
“什么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