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照进窗檐时,正值夜深人静,屋内早已灭了烛火,只能闻见轻到近乎于无的呼吸,听着很是均匀,像在熟睡当中。
秦朔不敢轻举妄动,他从上床起就被宋晚尘紧紧搂在怀里,等到对方睡熟以后,才试探着摸上环在腰间的手,小心再小心地把手移开。
他下床以后,见宋晚尘没有反应,仍旧侧身睡着,长舒了一口气,将被子盖好过后,便穿上外衫出了门。
客栈大堂正如白日听说的那般热闹,来往都是之前不曾见过的达官贵人,座位都是提前订好的,边上侍奉的小厮殷勤奉茶,饶有兴致地看着台上表演。
人实在多,端茶倒水的伙计一排排穿行在其中,倒也算乱中有序。
秦朔从楼梯下来,隐去人群当中,并未留意台上的盛况,只是在当中寻找混入内城的契机。
倘若这些人里运送血玉珍珠的“贵客”,那么不仅是内城,就连金氏府宅也有机会一见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秦朔穿梭在人群的间隙,总觉得上方有道目光在盯着自己,然而他向上看去,目光又随之消失了,隐没在楼上雅间小酌的贵客当中。
大堂位于中央,四面八方的目光集中于此再寻常不过,可后背发凉的感觉却只在方才那一瞬有过,实在奇怪。
秦朔瞥见二三四层都有亮灯,唯独第五层始终灰暗,隐约有道人影立于窗外,却并不清晰。
他心有疑虑,但觉得眼下还是正事要紧,转头又回到人群当中探听消息。
最前头的座位是内城专属,后方便是流水席似的散座,也有凑热闹地站在后面打趣,任由灯影般的华光流过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哎,今儿个送进城的鲛珠得有几箱,光是白玉珍珠就有四五车吧?”
说话的人在角落里跟同伴窃窃私语,声音不大,却被秦朔用灵息敏锐捕捉到,听得一清二楚。
“不是说只往内城送血玉珍珠吗,怎么告示一下来变成全体上缴了,怕是两极城形势不好,有长期断供的风险,得榨干外城的库存来养内城了……”
左侧那人边赏舞边道:“是啊,不然还能怎样,外城的荣耀是内城给的,现如今能活得这么自在,全靠金氏家主,上缴就上缴吧。”
“真就全给出去?”边上的同伴多少有些不情愿:“从去年留到现在,就等它涨个好价……我是比不得你,半箱也不多,可放在暗市上,能翻个三四倍呢。”
“不给还等着守卫上门吗,从两极城运过来的都记录在册,我那两箱已经装好上车了,今晚就能进城。”那人眼神示意同伴往门外看,街对面正停着一辆装货的马车。
“再过一会儿就是子时,内城到点开城门,这次应是里头要得急,连核查身份这一关都省去了,只要马车挂上守卫白日给的令牌,便能直接进城。”
同伴听完这话,闷了口酒:“行吧,回去我也得准备准备了,不然真查到身上,连外城都待不下去了。”
“不急,明日午时还有一批,你跟着他们进去,能赶上期限。”
子时将近,秦朔眼瞧着他们在门口分别,说要在今晚进城的那人摸出身上的令牌,往街对面的马车走去,想是准备上车了。
他紧随其后,隐没在人群当中,离那辆马车越来越近。
那人来到马车边,先是和车夫打了招呼,将令牌用线悬挂在帘上,正要上车,像被什么打了一下,弯腰捂住腹部,突然尿急,转头往边上的巷子里过去了。
马夫靠在边上打盹儿,也没注意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只觉肩上一重,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竟是才走不久的主家,结结巴巴道:“老、老爷,您不是刚……”
秦朔刻意不言,掀开车帘坐了进去,简单吩咐了一句:“时辰不早了,出发。”
夜至深处,虫鸣渐起,淅淅沥沥的水声过后,那人才从幽深的巷子里出来,却发现等在原地的马车早已没了踪影。
不过看了眼天色,子时已到,正是城门大开的时候,货能赶上就赶,人进不进得去,倒无所谓了。
内城关口。
长流般的马车一辆接一辆从守卫的注视下进入,无一例外,都是挂着令牌的运货马车,少有拦截,多是催促。
“抓紧时间,金府催得急,越快越好。”
守卫的警示在车帘外响起时,秦朔立刻掩住自己的气息,他能感知到对方身上的修为,修仙者对彼此的存在最为敏感,三米之内是危险距离。
眼看着前一辆安全经过,轮到他所在的马车时,却被其中一名守卫拦了下来,那声音不紧不慢,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你家主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