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哭叫声传来,让眼前的乱象平静下来,狂风肆虐,头顶的月亮被黑色的影子吞噬,只留下一道弯弯的钩子。完好的储宅变成了废墟,老祖宗站在门前一动不动,她周围是密密麻麻的符咒,这些符咒织成了天罗地网,让她寸步不能前进。
储年年看到她身后的两人,其中一人是储家祖宗正跪在地上,正抱着哭啼不已的小孩,另外一人则是一个年轻的道士,储年年在第一眼看到时就觉得他很眼熟,除去嘴角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换上不苟言笑的表情,她会误以为是另外一个人。
在储年年惊讶到说不出话时,道士又在老祖宗身上下了几道符咒,压得老祖宗动弹不得。
“住手,住手,你是要杀了我娘子!”
“储老爷,你难道不记得了,是谁人请我到府上来的,又是谁人说要我出手降服狐妖?”道士笑着提醒储老爷这一切是谁造成的。
“原来是你要害我。”老祖宗失望地闭上了眼睛,不愿再看他一眼。
“你胡说,我只要你帮我把她留住,并没有要你伤她害她!”这番话连储年年听了都要摇头,道士不抓妖怪难道还能做好人,书生还真是个天真过头,她为自己的祖先摇头。
老祖宗在受苦,她却无能而为,心在滴血。
“是这么说的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早知道我是谁?”老祖宗问他。
“实不相瞒,我一开始就怀疑娘子并非凡人,后来越发坚信,不管娘子是妖是鬼是神仙,我都不介意,只想娘子能留在我身边。”
道士笑嘻嘻地说:“我替他说吧,他怕了,怕你离他而去,他又拿你没法子,就想了一个万全之策,夺了你的修为,打碎你的金丹,要你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在他身边经历生老病死。”
这番话从一个年纪轻轻的道士口中说出来,是叫人觉得荒诞无稽的,道士从失魂落魄的储家老爷怀中把小孩抱起,“有什么话就趁现在说吧。时辰还未到,我给你时间,你可以与你娘子说个够。”说完,道士在旁边的石头凳子上坐下,把自己当作了旁观者。
“住口。”储家祖先大声地喊道。
“我自认为说得没错,哪字哪句错了,你不妨告诉我?”
“娘子……我再求他,求他放你出来,我什么都不管,只想你好好的……”
道士手里拿两颗铃铛抖着怀中的小孩,抬头对储家老爷说:“储老爷,你家娘子可不是一般的妖物,她本是青丘国的长公主,我今天能镇住她也只因为是月蚀,恰逢她刚为了产下麟儿,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就没有下次。”
那时,他犹豫了。
也许没有一分钟那么长,只是几秒钟时间,他脸上出现的犹豫神色就足以说明一切。
道士抱着孩子走向老祖宗,这时孩子身上也贴满了符咒,孩子从到他怀中开始就不哭不闹。
他说:“小道士见不得妻离子散的惨状,所以给储老爷和储夫人两个选择,储夫人如果愿意散去修为,我可帮夫人从妖变成人,小道士捉妖不捉人。如果储夫人执意要走,不得已之下,可能要取夫人的命。夫人有千年修行,以防万一,我采用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只希望夫人您不要介意。”
见不得人!那已经是卑鄙到不行了,储年年真想用平底锅把这人的脸打成大饼。
“娘子……”储家祖先恳求她留下。
“我与你相遇是我问别人拿来的姻缘。你对我的好,我看在眼里。我本想陪你一世,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那你还可以留下来,这样不好吗?”
她低声叹息:“好吗?不好。”她决绝地口吻叫他的脸上褪去了颜色。
再抬头,老祖宗换了一个人,冷漠地像一个与这个家完全陌生的人。
她转身对道士说:“你不用怕我逃走,我无心逃跑,只想离开这里。”
道士不怀疑她话的真实度,把孩子还给储家祖先,那孩子离开他怀抱后就发出尖锐的哭声。
空中的符咒全部落下,道士捡起地上的各种法器放进他的包裹中,跟在老祖宗的身后走出储家。
储老爷抱着小孩跑出家门,跑到路上就停了下来,因为前面的人不曾回头看一眼。
月蚀还在继续,道士提了一盏很小的灯,在极暗的路上走,跟在老祖宗的身后。储年年追到老祖宗面前,她从老祖宗身上感觉到的与其说是失望倒不如说是心如死灰。
两人走得很慢,走到城外空地上时,月蚀已经结束,月亮挣脱了黑暗,一点点在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