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乾殿内,贾琮手持空白圣旨与惊蛰令,立于弘元帝的病榻之侧,玄色王袍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凝固的夜色。
他的目光越过殿门,投向那铅灰色的、飘散着纸钱灰烬的苍穹。
监国之权,已握于掌中。
太上皇在宁寿宫看着,病榻上的皇帝命悬一线,而朝堂内外,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风暴,才刚刚开始。
而执掌风暴之眼的,便是他——睿亲王赵琮!
他不再停留,对戴权沉声道:“好生照料陛下。”
随即,他捧着紫檀木匣,大步走出了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御乾殿。
殿外寒风凛冽,吹动他玄色的王袍。
他需要立刻前往吏部值房,去见那些“惊蛰”
名单上的快刀。
朝堂需要清洗,九门需要稳固,京营需要整肃,还有……荣国府那边,宝玉捅出的篓子,必须尽快收拾干净,以免成为敌人攻讦的口实。
“玉儿……”
他心中默念,知道此刻黛玉必然也在宫中的命妇堆里,承受着国丧的压力和暗处的窥视。
她会明白的,也必须稳住。
监国之路,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而他,已无退路。
。。。。。。
西六宫。
临敬殿偏殿。
殿内素幔低垂,白烛高燃,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纸钱焚烧和女子脂粉混合的奇异气味。
数百名身着素服、按品阶跪坐的命妇宗女,如同凝固在素白画卷上的剪影,唯有低低的啜泣和诵经声在殿宇间回荡。
黛玉跪在靠近前列的蒲团上,位置却有些微妙地被几位身份贵重的老王妃和郡王妃“无意”
地隔开,显得略有些孤立。
她腰背挺直如青竹,纤长的脖颈低垂,双手合十,长长的睫毛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神情专注而哀戚,仿佛沉浸在对太妃的追思中,对外界的暗涌浑然不觉。
然而,周围那些看似虔诚低垂的眼帘下,却不时有或审视或带着恶意的目光,如同细小的针芒,悄悄刺向她。
“哼,到底是丧妇长女,纵是攀上了高枝,这骨子里的轻浮气也掩不住。”
一个细若蚊蚋的声音从黛玉斜后方传来,是南安郡王府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侧妃,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附近几位贵妇听见。
她身边的温妻郑氏,此刻已没了往日的嚣张,脸色灰败,眼神闪烁不定,闻言只是嘴角扯出一个僵硬刻薄的弧度,未发一言,但那怨毒的目光却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向黛玉单薄的背影。
“可不是么,”
另一位勋贵夫人低声接口,意有所指,
“自家兄弟在国丧期间口出狂言,秽乱宫闱,累得阖族蒙羞,连带睿亲王殿下都……唉,这‘贤德’二字,怕是要重新掂量掂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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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更是阴毒,直接将宝玉的狂悖与贾琮的处境挂钩。
又有人叹息:“可怜见的,年纪轻轻就担着王妃的名头,根基不稳,偏又遇上这等祸事……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咯。”
话里话外,满是幸灾乐祸的“关切”
。
这些声音如同跗骨之蛆,丝丝缕缕地钻进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