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唐骏脸上没有任何变化,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
“罗老说的问题,都存在。”
他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辩解和粉饰。
“临海是老工业基地转型的缩影。几十万工人的饭碗,不是一句‘改革’就能轻飘飘解决的。”
他的目光掠过罗教授,投向窗外的大海。
“我们面临的,是‘沉没成本’与‘机会成本’的艰难抉择。让那些实在扭亏无望的僵尸企业彻底退出市场?省里、部里的专项补助资金立刻会断档,几十万工人安置费用从哪里来?社会稳定谁来负责?”
他的声音依旧平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力。
“引进新产业、新项目?需要时间,需要巨大投入。临海底子薄,区位优势不如南方,竞争异常激烈。这都需要一个过程。”
他收回目光,看向罗教授:
“罗老,你说工人的怨气重。我理解。但这怨气,是对现实困难的无奈。我们一直在积极想办法。”
他指了指窗外远处那些现代化的厂房群。
“临港工业区,就是我们寻找新动能的一步棋。政府配套投入巨大,也在努力优化营商环境,吸引真正的、有生命力的企业进来。”
“至于那些合作社……”
唐骏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不再是完全的公事公办,而是带上了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容忍”的平静。
“市场自发形成的产物。泥沙俱下,良莠不齐。存在问题是事实。但只要它在客观层面上,缓解了部分就业压力,维持了表面的稳定运转……”
他略作停顿,严肃而又平静的目光扫过罗教授和郑仪的脸。
“在大局面前,在‘稳定压倒一切’这个硬道理面前,一些局部性的问题,是需要时间,是需要策略,是需要‘容错空间’来慢慢消化的。”
郑仪的心沉了下去。
这位唐市长,坦承问题存在,承认工人怨气,却将这些归结为转型必然的“阵痛”。
更关键的是,他将“稳定”二字抬到了至高无上的位置!
在他眼中,那些剥削工人的黑合作社,只要还能“维持表面运转”,就是有“价值”的!就可以容忍!
“唐市长。”
郑仪忍不住开口,声音保持着恭敬,但带着清晰的质疑。
“但是,根据我们的了解,问题可能比‘局部性’、‘表面运转’要严重得多!”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郑仪身上。
唐骏微微偏过头,金丝眼镜反射着窗外的光,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哦?郑研究员有什么具体了解?”
郑仪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但他深吸一口气,迎着对方的目光:
“我们掌握的信息表明,部分劳务合作社存在系统性的违规违法操作。包括两套账目、高利贷盘剥、暴力控制工人……甚至,还涉及到……”
郑仪停顿了一下,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一起女工跳楼死亡的恶性事件!而这个事件的真相,似乎被有组织地掩盖了!”
唐骏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
他放在桌沿的手指,停止了无意识的轻点。
镜片后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无比,带着冰冷的寒意,瞬间锁定了郑仪!
“女工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