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的陈越终于开口了。
他没有沈文瀚那样外露的愤怒。
陈越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平缓,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一切喧嚣的稳定力量。
“我们查这些东西,是为了发泄吗?”
他看着沈文瀚布满血丝的眼睛,平静地问。
“是为了把他们骂个狗血淋头?”
“不。”
陈越微微前倾身体,拿起沈文瀚砸在桌子上的那份宏远置业卷宗。
“我们是为了弄清楚,血是从哪里流出去的,被谁吸干了。”
他的手指,缓慢而精准地,点在了那份宏远置业原始工商注册登记资料中的“法人代表”一栏。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孙德富。
“这个孙德富。”
陈越的声音依旧平静。
“资料显示是柳树洼镇的一个小包工头。常年在外,据说在南方打工。他的身份证,是在县工商登记窗口被人冒用的。”
“谁冒用的?”
沈文瀚脱口而出。
陈越没有说话,只是用指腹在孙德富名字旁边的“代持协议”副本复印件上,轻轻划过。
那是一个手写的、措辞简陋的“协议”,大意是孙德富自愿授权某人全权代理其公司事务,并代为签字盖章。
协议末尾,“授权人”位置按着孙德富模糊的指印。
“代理人”签字栏,是一个龙飞凤舞、明显受过训练的签名,黄兴国。
“黄兴国……县国土局执法大队队长?”
“对,就是他。”
陈越放下卷宗。
“不仅仅是宏远置业。文体局那个项目的中标皮包公司,原始法人代表被注销后重新注册,新法人同样是被冒名顶替的农民,代持人……还是黄兴国签的字。”
“开发区路网项目的‘社会资本方’,背后实际控制人的签名,出现在一份担保函上,担保函的受益人,又是黄兴国引荐的另一家空壳公司……”
陈越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桌上纷乱的文件中扫过。
“你看这里……”
他拿起一份不起眼的、被沈文瀚忽略过的银行流水底单附件。
附件是某笔大额资金转入的关联账户备注信息。
在极其不起眼的角落,用极小的字体写着:“客户备注:委托陈先生代管(矿山维护费)”。
“再看这一笔……”
他又抽出一张。
“客户备注:陈先生介绍项目咨询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