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语调没有命令的强硬,更像是一种自然的询问,如同老师面对课代表那样平常。
“别站门口。”
郑仪微微扬了扬下巴,指向办公桌侧面那组稍小一些、专为访客准备的皮沙发。
“过来坐。”
没有问“你找校长有什么事?”,没有问“刚才发生了什么?”,更没有询问任何背景缘由。
仿佛李清华出现在这间校长办公室,出现在他郑仪面前,是最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他甚至没有去看旁边如同石化雕塑般的王德海。
李清华的身体彻底僵住。
坐?
去沙发上坐?
在县委书记面前?在校长办公室里?
他甚至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
他的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大脑嗡嗡作响。
就在这时。
“郑书记让……让你坐!”
一个急切、甚至带着点尖利、完全变了调的声音在他身边炸响!
是王德海!
他甚至伸出双手,不是推搡,而是以一种近乎搀扶、又像指引的姿态,慌乱地、笨拙地引向沙发:
“快!快坐!听书记的!快坐!”
他看向李清华的眼神,哪里还有丝毫怨恨、威胁?
只剩下了最彻底的、无边无际的惊恐和一种近乎求救的讨好!
仿佛李清华是他的救命稻草!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反差,这校长大人瞬间从倨傲到卑微的剧变,让李清华的大脑彻底宕机!
他像一具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的木偶,在一种完全脱离掌控的晕眩感中,跌跌撞撞地被“引导”到沙发旁。
那沙发柔软舒适,是进口的小牛皮,价值不菲。
李清华僵硬地、只敢用半个屁股沾着边缘坐下。
手放在膝盖上,掌心全是冰凉的汗。
头深深地低垂下去,不敢再看郑仪,也不敢看王德海。
郑仪的目光依旧平静地落在李清华身上,仿佛没有看到王德海此刻狼狈的模样。
他看着眼前这个单薄却倔强的少年,那眼神深处,是了然,是无声的支撑。
郑仪太清楚,这样一个寒门学子,在昨天的风暴之后,在权力结构的惯性下,会面临怎样的压力、孤立、甚至被刻意针对的风险。
他出现在这里,坐在这个位置,就是最好的“撑腰”。
不需要任何言语,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态度。
然而。
“呃……书记……”
是王德海那极度干涩、带着颤音的声音。
他终于按捺不住内心中几乎要将他逼疯的疑问。
这个李清华……到底是什么来头?!
一个家里是土里刨食、八竿子打不出个响亮亲戚的穷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