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从前过得那么苦,如今好容易杀了谢折,她本应享受清闲富贵的生活,而不是过早承担生育的风险、过早承担母亲的责任。
尽管朝廷律法规定及笄之后便可嫁人生子,但谢观澜仍旧认定,女子到二十五六岁、甚至到三十岁,才算对人世间有一个笼统的认识和体验,到那个时候,她们的心智完全成熟,再选择生育或者不生育,才算是对自己负责。
沉默良久,他握住她的手,坦诚道:“如果宁宁不想要,那么可以选择放弃这个孩子,在生育的事情上,我对你没有任何要求,镇北王府的其他人也不会对你有任何要求。”
闻星落惊疑地看着他。
半晌,她弯起眉眼,“我要留下这个孩子。谢子衡,我想成为一位母亲,像我娘亲那样的母亲。”
少女的语气温柔坚定。
似乎因为谢观澜的那番话,她的圆杏眼格外晶亮,盛满了勇气。
谢观澜默然,不再相劝。
他是理解闻星落对亲情的渴望的。
“对了,”闻星落给他斟了一盏酒,“你还记得投靠裴凛的那些质子吗?其中有好几个明明是他害死的,却被他栽赃在了谢折的头上。裴凛以此挑起谢折和诸侯王之间的矛盾,并收服了那些诸侯王。”
谢观澜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你诱我下江南,是想将这个把柄交到我手上?”
闻星落捧着脸,看着他笑,“是呀,我想告诉子衡哥哥,江南的联盟如同一盘散沙,无需大军出征,便能利用裴凛将他们土崩瓦解。我一直,想你成为天下之主的呀。”
谢观澜,他看似冷漠无情难以接近,可他实际上对谁都很好。
闻星落坚信,他也会对天下人好的。
水榭窗外,松竹婆娑。
临安府内,更远的楼阁殿宇飞檐翘角,一抹孔雀蓝的清瘦身影坐在屋檐上,正对月吃酒。
酒香氤氲,夜风寒凉。
裴凛遥遥注视那座烛火明光的朱漆水榭,眼里情绪晦暗。
乌云蔽月。
裴凛仰头饮尽了壶中酒。
…
江南选秀在即。
选秀前一日恰是中秋,临安城内花灯万盏百戏峥嵘,尚未入夜就已经热闹起来。
闺房里,隔着一面月兔捣药苏绣屏风,裴凛看着端坐在妆镜台前梳妆打扮的少女,“听说这两日,郡主都和谢观澜待在一起,想来事情已经成了?”
闻星落戴上明珠耳珰,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裴凛默了默,问道:“既然已经成了,为何今夜还要同他上街看灯?”
闻星落瞥向屏风外那道清瘦颀长的少年身影,“裴国师是以什么身份质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