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芜不止一次的想,村里那些留守儿童长大,会是什么样子呢。
看见杨薇后,她就明白了。
每个人都是过往经历的总和,身上难免会刻下环境的烙印。
贫穷的生活,痴傻的大哥,想要逃离山村的想法如同藤蔓在少女的心里生根发芽,努力生长。
人的梦想和目标,是对一个人心灵深处的映射。
就像夏芜回到村里,意外地很享受这一切,她不惧烈日炎炎,在土地里辛勤劳作,靠着双手致富,坦然自若。
那是因为她幼年从未吃过种地的苦。
杨薇实打实地吃过那些苦。
夏芜所察觉的美好,在杨薇心里就是要逃离的痛苦。
天不亮就要早起割猪草,农忙时怕哥哥乱跑不得不把他栓在树下,引来村里人嘲笑,野草划过胳膊带起一片红疹,丑陋的虫子会从任何一个角落里出现……
杨薇有多讨厌农村,就有多想离开这里。
她是在爱中长大的,越是被爱,她越是痛苦。
说完讨厌哥哥,杨弘文都没哭一整晚,她哭个不停,觉得自己很过分,很坏,很糟糕。
尤其是,这一切本不该由她来承担。
“对不起,”
夏芜抚摸着杨薇的后背,无比真挚地说出这句迟来的道歉,上辈子加这辈子,她都亏欠杨薇,这种亏欠不是说并非她主观意愿就能逃避的。
“我偷了你的生活,让你在这里替我受苦,不管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无需愧疚,无需自责,即使是我站在你的位置上,也不会做的比你更好了。”
就杨沟村这贫瘠的教育条件,能出来阳痿这么一个名牌大学生,已经能证明杨薇的不凡。
“这个家里始终有你的位置,哪怕我是爸妈亲生的,但我想他们养你一二十年,情感绝非作假,不是我和他们相处一两年就能替代的,”
夏芜笨拙地安慰杨薇。
杨薇的哭泣声音渐渐变小,“你不生我的气吗?”
“我生你什么气?”
“我抢走了你的东西。”
“你是说夏家的东西?不不不,那些本来就是你的。”
在杨薇吃苦的那些年里,夏芜挥霍着本不属于自己的财富和溺爱。
她当然亏欠杨薇。
杨薇抬起头来,红红的眼睛看着下午,“你不要这样说,生活在夏家,也不容易。”
杨薇可真是个好姑娘啊。
夏芜由衷地感慨。
“你不是安慰我吗?”
“不是,”
杨薇抽了抽鼻子,坐起来,“刚开始回去的时候,我感觉很神奇,家里实在太有钱了,是我前面几十年做梦都不敢想的财富。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当时见钱眼开了。”
她害怕被亲生父母嫌弃,拿出一百二十分的耐心,就像攻克难题一样攻破夏家人的心防。
她当然不想让另一个人的生活因此变得糟糕,但她同样也不想放弃自己应该拥有的东西。
这是人之常情,不难理解。
但就在杨薇被夏家承认,改了姓氏之后,她才发觉夏家的生活和她想象中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