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怀城眼睛一瞪:“这叫什么话!我哪儿不厚道了?”
赵瑞刚继续笑道:“您心里明明对冯一涛这种做法恨得牙痒痒,嘴上偏说他有可取之处——这不是不厚道是什么?”
郑怀城老脸一红:“你小子别绕弯子,到底要说什么?”
赵瑞刚却忽然凑近他,故意神秘兮兮道:“我呀,突然猜着您一个秘密!”
郑怀城往后缩了缩脖子,一脸疑惑:“我能有啥秘密?少在这儿胡说!”
“您正在密谋——”赵瑞刚压低声音,“想偷偷干掉冯一涛!”
“呸!”郑怀城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如果他有胡子的话。
他伸手就敲了下徒弟的额头,“小兔崽子满嘴跑火车!”
赵瑞刚捂着额头笑得更欢:“别急呀师父,您听我说完!冯一涛把炼钢的法子据为己有,您最痛恨这种把公家技术当私产的行为。可他现在地位稳固,您不好明着来,就借着整理文件的由头,在这些废弃资料里找破绽,想把他那点优势给破了——是不是?”
郑怀城脸色有些不自然,耳朵尖都悄悄红了。
他拿起桌上的旧报纸假装扇风,眼神却飘向别处:“胡说八道!整理资料是上级给我的任务,跟他冯一涛八竿子打不着……”
“得了吧师父。”
赵瑞刚伸手把报纸抢过来叠好,“以您的身份资历,真想推掉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还不容易?但您没有,一直在坚持。”
听赵瑞刚说完,郑怀城沉默了。
资料室里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他的手指在泛黄的文件上慢慢划过,忽然“噗嗤”笑出了声。
伸手像揉小孩儿似的,使劲揉了揉赵瑞刚的头发,直把他的发型揉得乱糟糟的:
“你这小子属泥鳅的吧?脑子转得比谁都快!”
赵瑞刚笑笑:“那现在可以告诉我实话了吧?”
郑怀城点点头,从角落的铁皮柜里拿出盒茶叶,沏了两搪瓷缸,端过来。
他一杯递给赵瑞刚,一杯自己端起来啜了一口,像是要把积攒多年的话都说开。
“其实那冯一涛的做法,我从心里恨了好多年了。”
“当年在钢厂,他同大毛专家合作比较深,手里多了些别人不知道的参数,就把公家的技术当成了自己的筹码。”
郑怀城的手指在桌面上狠狠点着,“这叫什么?这叫以职务之便谋私利!揣着技术秘密待价而沽,简直把鞍阳当成了他的地盘!”
他眼中愤愤不平:“更可恶的是,不光他这样!体系里像他这种人,一抓一大把!大毛专家刚撤离那阵子,多少人趁着乱劲往自己兜里塞图纸,藏资料?”
“那时候乱啊……”郑怀城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深深的疲惫。
“混乱中,有人为了保设备保资料,宁愿牺牲自己的生命;可也有人像水里的蚂蝗,专挑技术要害咬,把能变现的资料偷偷藏起来,转头就去抬高自身身价,以谋私利。”
听到这里,赵瑞刚又想起当初的向日葵线索,想起二甲苯泄露牺牲的几位英雄。
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郑怀城指着资料室里堆成山的文件:“我守着这些破烂玩意儿整理,就是想从里面找出答案。那些真正的技术火种到底藏在哪儿?那些被蚂蝗们啃剩下的骨头里,是不是还能给国家榨出一点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