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世荣接过文件,突然用生硬的粤语说:“比如我们马来人,最讨厌别人用左手递东西。”
回办公室的电梯里,乌蝇盯着自己发抖的左手。
阿华突然问:“知道为什么选你接待他?”
“不知道!”
“因为你老豆也是潮州人嘛。”
阿华按下顶楼按钮:“陈世荣对同乡总会心软三分,实在不行,你也认他做表叔喽!”
电梯门开启时,他丢来一本马来语速成手册:“两周后泰国的颂猜家族来人,别再搞砸。”
接下来的日子,乌蝇像块海绵般吸收着东南亚文化。
他学会用右手接递名片,记住泰国人忌讳摸头顶,甚至背熟了马来西亚各州苏丹的谱系。
有天深夜,赌场保洁看见他跪在VIP室练习泰式合十礼,嘴里念念有词。
一周后,颂猜家族的游艇靠岸了,乌蝇站在码头,看着那个穿亚麻西装的年轻人走下舷梯。
对方手腕上的菩提子佛珠,在阳光下泛着暗红光泽。
“萨瓦迪卡。”
乌蝇用刚学的泰语问候,双手合十举至鼻尖:“坤差瓦(欢迎您)。”
颂猜·纳拉提功明显怔了下,回礼时指尖碰到眉间:“你会说泰语?”
“只会一点。”
乌蝇引路时特意走在客人左侧——这是他在资料上看到的,泰国贵族习惯被侍从护在左边。
上车前,他突然从怀中取出个小木盒:“听说您喜欢斗鱼?”
年轻贵族的眼睛瞬间亮了,盒子里是条价值十万港币的半月斗鱼,湛蓝尾鳍如孔雀开屏。乌蝇昨晚特意向曼谷鱼贩学了喂养技巧,此刻用泰语数着水温要点,发音笨拙却诚意十足。
“有意思。”
颂猜用英语突然问:“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澳门?”
乌蝇心跳加速。资料显示这位继承人刚输掉家族三艘渔船,正是最叛逆的时候。
他压低声音:“听说您在普吉岛的游艇俱乐部……欠了些赌债?”
对方脸色骤变,乌蝇立即补充:“威利厅有私人直升机,今晚就能送您去公海赌船。”
他递上一张兑换的支票:“颂猜先生可以先玩,赢了再还。”
当夜凌晨,当颂猜带着两千万筹码回到澳门时,乌蝇正教他玩广东牌九。
年轻人突然问:“为什么帮我?”
“因为您父亲三十年前资助过潮州同乡会。”
乌蝇说出阿华教的话,又指指斗鱼:“而且我们都有喜欢的东西要守护。”
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是每个迭码仔都必须会的。
乌蝇不知道自己有乜鬼东西要去守护,他只知道,眼下的颂猜是其家族产业的第一继承人。
不少时候,乌蝇其实挺羡慕这些贵公子的。
他们都有个好爹,从出生那天开始,就含着金汤匙来到这个世上。
他们生来仿佛就是为了享受,不用饱尝事件白眼冷暖,轻飘飘就可以获得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切。
但羡慕之余,乌蝇也无不庆幸自己。
如果去年的旺角台球厅,何耀宗没有找到自己,如果自己没有个一直不离不弃的大哥,那么他现在,又该在什么地方呢?
旺角卖鱼蛋?在赤柱坐监?亦或是暴尸街头?
乌蝇想不明白,但他想清楚了一件事情——
要想人前显贵,势必人后受罪,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