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岱离开岐王邸、行至朱雀门横街的时候,第一通街鼓声也已经响起,他顺道进入了平康坊中,看一看自家宅邸修建进度。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若在往常,平康坊的三曲必已人马往来不断、纸醉金迷的夜生活即将开始。可是大概受了之前闹乱事情的影响,今天三曲这些伎家却仍是门前车马稀疏,瞧着很是冷清。
张岱也没有于此逗留,径直往坊南自家宅地而去,行过十字中街后,他便见到自家宅地已经被一圈半人多高的砖石围墙圈了起来。
陈东所介绍的这些匠人们确是非常勤恳,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宅邸建筑框架便已经造好,进度很是喜人。
反观东邻李林甫家,仍是保持着原本的模样,毫无动工建造的迹象。
张岱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感叹自己真是李林甫亲手放出的灾星啊,如果不是当年自己投书铜匦、恰好遇到李林甫口蜜腹剑的想要引诱自己诬告张说从而被自己反咬一口,彼此间仇怨不至于结的这么深刻。
毕竟李林甫奸也罢、忠也罢,后来历史上许多事情都还没来得及做呢。而他就算对李林甫乏甚好感,也不至于处处针对其人。他还更讨厌安禄山呢,也没有现在立刻带齐人马便奔赴幽州去围杀安禄山。
张岱从南巷绕行进了自家宅邸中稍作巡视,这会儿工匠们都已经放工离开了,只剩下十几名张家仆人驻守在这里。他们也不需要再临时的帐篷中居住,宅中已经新造起了一排棚屋用于居住和存放物料。
张岱行至宅邸中央,很快便见到堂前小湖旁沿岸不同的方位种了不少的树株,这些树株上方还搭建着遮阳的草棚,而且看树株在沿湖分布的位置似乎也是经过一番测量挑选,看着比较和谐。
他心中自是有些好奇,当即便抬手指着这些树株询问道:“这些树是哪里来的?”
“禀六郎,是岐王家今日派人来此,送来许多花树,并有羽衣真人同行如此,选定方位种下这些植株。岐王家人叮嘱仆等不要妄动植株,这些花树方位全都是宜居宜人、催旺生机、壮大主人运势!”
留守此间的管事匆匆入前,向着张岱恭声说道。
“是岐王家人来种下的?”
张岱又忍不住追问了一遍以作确认,脑海中却不由得想起早间所见岐王家前庭被挖空的花圃以及河东王的哀叹。
他忍不住走上前细细端详这些植株,心思也顿时变得火热起来,之前还暗自嘀咕云阳县主或是有霸道一面不为己知,但现在类似的担忧全都抛在了脑后,心怀内则是满满的柔情荡漾。
“一定要看护好这些花株,切记不能有什么闪失!”
张岱又神情严肃的叮嘱一声,脑海中已经忍不住幻想小湖里碧波荡漾、岸边上繁花似锦,更有佳人远比繁花还要更加的娇艳知心。
那管事闻言后便笑语道:“六郎放心吧,仆等一定精心照料这些花株。方才岐王家人离开时,也交代明早会再遣花匠来看护这些新植的花株!”
正在这时候,第一通街鼓已经将近尾声。
张岱又想起之前在岐王家与县主话别时的情景,当时只道县主是在暗嘲薄讥,这会儿再看到这些从岐王家移植过来的花株,张岱更品味出其中几分如兰似麝的醋意。
于是他便赶紧离开此间,与诸随从们打马冲出平康坊,而后伴随着越来越急促的街鼓声向永乐坊而去,总算赶在宵禁开始前返回坊里,没有失身于别处。
当他策马缓行至坊中家门前时,便见到车马盈门、很是热闹,更有许多仆僮随从们在门前或坐或立,一时间不免略感诧异,甚至怀疑自己莫不是走错到了临曲宰相萧嵩家门前?
“六郎回家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一大群仆僮嗡一声迎上来,仿佛苍蝇一般围在了张岱周围,幸在张岱从人不少且都训练有素,及时将他保护起来,与人群隔开。
“这些都是来访宾客的从人们。”
有张氏家奴挤了进来,向着张岱笑语说道:“午后开始,家中访客便络绎不绝,眼下客堂里已经是座无虚席了。”
张岱听到这话后,也是不免暗叹一声,这人情还是真现实啊!
这种宾客盈门的盛况,他还是早年刚来到这个世界、他爷爷还没有被罢相时,在洛阳曾见过,不过那时候他也只是家中边缘的一个小透明,出入也不会受到这些人的关注。
眼下聚集而来的这些宾客,与洛阳中未必是同一批,想必大多还是等待考课的京官们前来拜拜码头,他也懒得入堂去应付这些趋炎附势之人,回家后直从侧院绕回自己住处。
他这座起居小院中同样很热闹,张岱刚走进来,便见到张岯阔步迎上来并呼喊道:“阿兄,我今日休沐了!节前馆中试帖经,我十帖通七,判入乙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