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朝情纷乱不安,选举诸事人恨不公,正需丈人这般宿老名臣东山再起、收拾局面、维稳人心。此番校阅京官之考,着实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事若能孚众望,来日必然更有重用,重掌国事亦未可知!”
郑岩也一脸振奋的说道,甚至都乐观的有些过头了。
张说的失势对于他们这些深度依附其人的亲戚们影响实在不小,郑岩在封禅之后的开元十三年末进授刑部郎中,但是随着张说被罢相,他的官位便一直停滞不前。
原本曾经担任其下属的前刑部员外郎裴宽,在追从萧嵩赴边立功,归朝之后便直授中书舍人。而郑岩在今年考课结束之后如果再无新的授命,便要卸任回家了。
他如今已经是官达五品,不需要再参加铨选授官,但想要获得新的任命,也需要朝中有得力的大臣举荐和支持。但五品以上的官职就那么多,想要再获新职又谈何容易?
郑岩这还不是最可怜的,比他更惨的是其连襟妹夫、出身范阳卢氏的卢政。早在开元十五年卢政便服丧结束,但却一直都没有获得官职任命,每天只是跟在新晋驸马张垍身边瞎混。
“重掌国事其愿太大,恐不能成。但借此机会重新收拾一下略显颓败的家事,也是需要细细斟酌。”
张说倒是没有过于盲目的乐观,但是显然也已经算计好了要借此机会再谋私一番。
原本凭其功勋与贡献,是可以在历史上评价更高的,不过与姚宋相比,张说终究还是私心过炽,与这种顶级的名臣相比终究难免要落下乘。
但要说跟着谁混舒服,那无疑是张说。张说是真的乐意提拔党羽,也乐得给人表现的机会,这一点行事风格又比天宝年间那些臭鱼烂虾格调更高一些。盛唐宰相们的水平,就是这么阶梯性的下降。
“今日兴庆宫中,裴光庭说你与其子共营事业,他颇有称许,你等所做又是何事?”
张说对自家孙子总体上是满意的,只不过这小子常常闷声不响的就给自己一点小震撼与小惊喜,也难免让他有些应接不暇,所以听到一点风声后就赶紧回家来问。
“是有一点谋划,不只是与裴氏子,还有其他几家儿郎……”
张岱对此也无作隐瞒,当即便将事情给讲述一番,末了又解释道:“此事虽然已有规划,但终究还是有些粗陋,还未着手施行,所以没有告于大父。”
“此事成或不成,都立意甚佳。世人多有庸碌,不知何向用力,你能识得国之疾困,并肯为此用功,已是难能可贵了。但能有所小成,我满门俱无愧食禄之恩!”
张说在听完之后,对此也是颇为赞赏。他固然私心过重,但是也有一腔报国济世的心怀,否则又怎么会有一番出将入相的作为?
关中的人地矛盾是直接影响到大唐社稷稳定与否的重要元素,任何能够解决、哪怕只是稍微缓解这种顽疾的尝试,都是值得肯定的。
在对自家孙子夸奖一番之后,张说又转头望向郑岩,笑眯眯的对他说道:“良石今岁考满便将别迁,前程何往你可有所设想?”
郑岩闻听此言后当即便打起了精神,连忙起身作拜于张说席前,口中恭敬说道:“人事浸淫,我又哪及丈人一二?丈人但有良言教我,我安敢不从!”
听到郑岩这么说,张说满意的点点头,旋即便又说道:“宗之他欲为此事,少不得需要官府的支持配合。关中此间,人情繁杂有若荆棘,儿郎纵有智慧,若无亲长提点,恐也不能从容处事。我欲为你谋事万年县令,你意下如何?”
郑岩听到这话,神情不免一滞。他如今所任刑部郎中乃是从五品官职,而万年县令则是正五品,官阶上虽然升了起来,可彼此意义却大不相同。
刑部郎中乃是贵要的尚书省郎官,最好的前程是进授中书舍人、门下省给事中,平级流转也是可以接受的,再次一等外放一州刺史同样也不算差,可是担任畿县县令却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别的不说,万年县令的上司京兆尹刚刚就栽了。在长安城中担任临民官,说不定就会被牵涉进什么大事要事当中去,遭受无妄之灾。
但张说既然把话都说出口了,自然也就不会容许郑岩拒绝,要么他就接受这一安排,要么就跟卢政一起去张垍家里打秋风去。他这个丈人眼下为了给自己孙子铺路搭桥,已经是有点不加掩饰了。
虽然心中有些意外,郑岩在想了想之后,还是点头应声道:“丈人作此安排,自然是妥帖之计。六郎的才器如何,我是深有所知。他既然欲造此业,我自然专心配合,来日或能籍此事功得宠朝堂,此亦丈人今日提携之恩!”
这话倒也不是客气,关中的人地矛盾之尖锐人尽皆知,如果张岱当真能凭着茶园事业大规模的安置亡人,让他们能够安居乐业,郑岩作为长安境内的地方官,这自然也要算作他的政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