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建筑材料紧缺,虽然冬季借助雪道运送了不少木材,但是城中这么多富户,大多数木材都预定出去了。
现在他们临时插队,强抢是不行的,肯定要搭进去不少人情。
不过,也值了!
成天闲得打架的赵家年轻人们,像是接受过多番鞭策,陀螺似的忙碌起来。
都说了要年底交房,到了今年秋冬,那一排铺面要是建不起来,在家主那里估计就没个好印象了!
好印象,约等于好前程。
同样姓赵,但前程是有好有差的,谁乐意被兄弟们甩在后面?
没几天,原本已经人员饱和的景星坊工地,又有新活儿了。
消息灵通的闲汉们,迅速把这个重要信息传递到各坊。
冬季已经过去了,眼瞅着气温升起来,外面会越来越危险。迫切想要赚取粮食柴火的平民们,争先恐后奔过来。
工钱方面,甭管是一月一结还是半月一结,在如今这样的形势之下,能把贫民一家子拖死。
因此,工地基本上是日结,或者两日、三日一结,时间再长就不合适了,也有损赵家的名声。
钱引数额太大,发实物又不方便管理,于是,新开的工地果断兑换了景星坊的粮票。
劳工们都挺乐意的。
闲汉们这几日也很得意。有机会能给街坊邻居谋点福利,以后他自己遇到麻烦也有人帮衬。
这世道,像他们这样的小民,单打独斗可过不长久。
比如这次赵家新开的这片工地,他们探知动静就赶紧通知自己那边的街坊邻居。
如今成功被雇佣的劳工,都得记他们的好。
工地休息时间。
同一个坊的人聚在一起闲聊,有劳工也有闲汉。
一个身形单薄的劳工,再次摸了摸袖袋里的粮票,确认粮票还在,才舒了口气。这是他两天的工钱。
旁边的闲汉见状,压低声音快速道:“别老摸袖袋,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那儿藏了粮票?!”
也就是熟悉的街坊邻居,他才特意提醒。不然,他这样的街溜子可不留手!
劳工紧张地看看四周,也低声应道:“是是,我记住了!”
没办法不紧张,这是能让一家人活命的东西。
秋冬时候他生了一场病,没能赶上城外防御工事的招工,家里全靠妻子接一些缝制衣物的活儿。只是,寻常富户如今日子也紧着,不是经常有活儿派出来。
他病愈之后也想来万福园的工地做事,但那时候过于孱弱,没被选上。日子紧缺,平时食物舍不得多吃一口。
也就是前些天听到邻居带来的消息,说又有工地招工,才狠下心来多吃粮食补了几天,养出些力气。好在成功被选上,留在工地做事。
但心里依然有些不踏实,他小声问:“到手的粮票要不要全都换成粮食?”
旁边的闲汉被这类问题问的多了,不在意地笑了笑,道:
“粮票只能去食堂换取做熟的食物,想要囤粮就换干饼,能放好几日。现在天冷没事,天热起来也放不了太久。其实这样也好,真要是换稻谷麦子那些,回去还费柴火,你是能自己出去砍柴?还是买得起柴火煤炭?”
劳工依然忧心忡忡,他们以前也是遇过灾的:“万一到时候粮商又乱抬粮价,食堂跟着涨价……”
闲汉正要随口回一句,余光瞥见某何姓吏员的身影,语气一肃,提声道:“这你就甭担心了!知道现在歆州城里掌管米市的是谁吗?是沈大掌柜!”
又十分做作地朝景庆公所的方向拱了拱手:“那是温坊长的亲舅舅!别的地方不敢保证,但咱们景星坊,粮价不可能乱!”
刚刚从这里经过的何大撇撇嘴:浮夸!太浮夸了!
还“咱们”,你是这里的住户吗?
莫非,身住外面,心在这儿?
也不是不行。
这些闲汉只要不坏坊里的规矩,他一般也不怎么管。
但何大自己也是街溜子出身,很清楚这帮人有多不安分,所以必须盯紧了,每日都要巡查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