呻吟公国在下雨。
枪停司终于挣脱了米歇尔的幻象束缚,用一发核爆彻底杀死了米歇尔,什么也没留下。
这发核爆是真实的,并不是幻象,核爆融化了冻结地上空的冰雪,融化的雪水纷纷流了下来,形成了千年又千年来呻吟公国的第一场雨。
看着防爆服的碎片随着雨水缓缓落下,一个金属制品居然逃过了核爆的蹂躏,落在了地上。
枪停司看着那金属制品,那是一枚银质勋章,勋章上是一名高举双臂的宇航员,象征着人类对抗未知的大无畏精神。
雨水落在了枪停司身上,把它身上的血冲洗掉,脚边晕开一片粉红,它低垂的头颅抬了起来,看向落雨的天,张开双臂,身上的孔洞齐声呼喊:
“来啊,你们!来啊!来!”
无光的天好像一条随风舞动的纱巾,被辐射尘染成了橙红渐变到黑的颜色。
那颜色后面有某些事物注视着呻吟公国,但在枪停司歇斯底里的呼吼中,那些目光没有戳穿幕布,将呻吟公国这舞台留给了凡人。
枪停司踉跄着转过身,看向竖在雨幕中的棺材。
棺材当中,纯白幻象消失了,刘易斯的尸体立在其中,雨水冲掉了她躯体上的蜜。
枪停司走向刘易斯,它已经疲惫不堪了:在米歇尔的幻境之中,它消耗了太多精力。
“长达千年的牺牲到此为止……从今日起,轮到他人为我牺牲了。”
枪停司慢慢地走向棺材,它伸出左手,伸出食指,触摸了刘易斯的额头。
指尖闪烁出猩红色的光,它的身躯像心脏一样泵动三下,但很快停滞了:枪停司没有得到它想要的东西。
雨还在下,呻吟公国的寒风凝固了地面上的积水,冻结成了一面向四方无限延伸的镜子。
枪停司不敢置信,它质问道:
“东西呢?”
棺材中,带着口罩的刘易斯睁着眼睛,虹膜扩散的眼睛看着枪停司。
枪停司沉浸在惊愕中,它无法理解,为何那份“我杀我”的杀意消失了?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枪停司猛回头,只见一个粉墨登场的戏子握着一把锤子,迎面捶来。
这戏子脸上染着黑红色的东西,被雨水冲淡,变成了一张愤怒的脸谱。
这把锤子——在孙必振看来是一把镰刀——割下了枪停司的头颅。
枪停司的头颅被惯性带飞出去,滚落在泥泞的地面上,血水顺着切口流出,最终停在了那枚银质勋章旁边。
它的身躯被捶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枪停司坑坑洼洼的头颅里渗出许多眼球,它看着那戏子将自己的残躯按在身下,用锤子死命地捶打。
“白费力气。”
枪停司本来想这么说的,但,它突然觉得,好累。
米歇尔的幻术耗尽了它的炁,孙必振的润夺走了它的润,此刻,这名不可一世的大祭司终于走向了死门。
谁能料到,枪停司在死门面前,居然感到一阵释然。
它突然想到,自己已经数个世纪没有躺下了。
躺在地上,原来这么惬意?
它之前为什么不知道?
枪停司被割断的头颅在地上缓缓滚动,它的视线指向了天空。
雨渐渐小了,身心俱疲的枪停司突然失去了动力,它忽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毫无意义,从一开始,它就不知道成神对它而言意味着什么,它从未思考过。
无光的天,雨幕渐歇,枪停司看到一条从第二史延展至今日的疮疤,对着它哂笑。
“成神到底意味着什么?你们……你们告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