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翻出顾屿出事那天的时间段监控记录,一帧一帧地过。
直到画面停在晚上九点十二分。
顾屿一个人站在顶楼阳台外的围栏边,风很大,他的白大褂飘得像被风撕扯的旗帜。
没有人阻止他。
没有人发现他。
画面里,他低着头,长久地看着手中的手机,然后缓缓抬起头,看着天边一闪而过的航灯。
他动了动嘴唇,像是在说些什么。
林栖声音发紧:“能不能……能不能放大那个瞬间?”
李洛点头,调出清晰图像,慢速播放。
那一帧,顾屿嘴唇轻动。
李洛盯着画面,低声道:“……他说的是‘对不起’。”
林栖的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当时她还不确定,但现在她知道了。
那句“对不起”,不是对他们说的。
而是他对自己说的。
他对那个曾相信过、努力过、满怀热忱投身科研的“顾屿”——说的“对不起”。
*
冷曜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天已微亮。
Z市的冬天有一种湿冷,天色像浸过水的宣纸,一寸一寸从灰白渗出光亮。
他站在研究中心门口,背后是白色墙砖、铁灰色百叶窗和刚刚递交出去的全部证据副本。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很累,像是一场彻夜实验刚刚结束,只剩耳边微微的耳鸣和胸腔残存的心跳。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是李洛发回来的一条信息。早上的时候他告诉李洛他今天会带着所有证据去找Z市高校科研伦理委员会。
【李洛:你已经过关了?你找到你爸自杀的原因了?】
【冷曜:很显然易见不是吗?】
【李洛:你。。。。。。现在情绪还好吗?】
【冷曜:不知道算不算好,有种死了以后又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那一刻冷曜忽然意识到——事情并不会因为“真相揭露”而立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该开会的人还会开会,该规避风险的机构依旧会“审慎处理”,某些人或许会被调查,但某些人或许永远也不会留下名字。
但好在“顾屿”的名字,会被写进他们每一个人的记忆里,写进公开审查的文书,写进那些未来再有人问起“科研伦理”时的反思开端。
这就足够了。
至少不是无声地死去,至少不是再也无人提及。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步履坚定地走下台阶。
就当,是在为自己赎罪吧。
他自知罪孽深重,这辈子都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