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处理任何文件,也没有急着去联络谁。
他只是独自一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里把玩着那支从季昌明那里要来的,最普通的黑色水笔。
笔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间蓄势待发,灵动如舞。
他的面前,没有卷宗,没有材料。
只有一张摊开的,洁白的A4纸。
纸上,用那支水笔,已经画出了一张巨大而复杂的盘根错节的巨网,将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一个个显赫的单位,全都笼罩其中。
而在那张巨网的最中心,赫然写着两个字——山水。
祁同伟的目光,就落在那两个字上,眼神平静,深邃难测。
外界的那些议论,那些嘲讽,那些敬而远之,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到。
这甚至,本就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他要的就是这种被所有人孤立,被所有人轻视的效果。
因为只有这样,猎物,才不会警惕。
只有这样,当他这把“剑”悄无声息地刺出时,才能做到……一击毙命!
“咚、咚、咚。”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声音很轻,很迟疑,带着试探与迟疑。
祁同伟转动水笔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嘴角的弧度愈发玩味,眼神里却是一片冰冷的审视。
他没有立刻出声。
他想看看,在这满院自作聪明的“人精”里,第一个敢来敲他这扇门的,会是谁。
是敌人按捺不住派来的探子?
还是……可以被他选中,磨砺成刀的第一颗棋子?
门外的脚步声没有离开,在短暂的停顿后,敲门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敲门声重了几分,也坚定了几分,其间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进来。”
祁同伟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门把手被轻微转动,门被推开一道缝。
一个三十岁左右,戴着黑框眼镜,面容略显憔悴,但眼神里透着执拗与不甘的年轻干部,探了半个身子进来。
是老熟人,现在已经是反贪局侦查一科的副科长,周正。
一个在检察院里出了名的“愣头青”,业务能力极强,但因为不懂人情世故,得罪了领导,被闲置了快三年,后来跟着祁同伟查国道案子,立功后提拔成了副科长。
祁同伟眼神中透出了然。
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周正是来感恩的,感恩的方式就是跟着自己一起破釜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