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祁同伟眼皮都未抬。他只是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一尘不染的袖口,仿佛其上沾染了无形灰尘。
随后,他缓缓抬首,目光平静直视陈岩石。
“陈检。”他启唇,声音不大,却如一颗石子投入死寂湖面,激起千层浪。
“我赴吕州,难道非省检察院安排?非省委组织部决定?”
祁同伟嘴角甚至挂着礼貌弧度,但话语却字字诛心。
“您这话的意思是……”
“省里安排,有问题?”
轰!这最后一句,如重锤落定,直接将陈岩石死死钉在墙上!
陈岩石的脸,肉眼可见地瞬时涨成猪肝色!
他做梦都未曾料到,祁同伟竟敢如此强硬!
当着全省系统干部之面,他非但不认错,反而直接搬出省委组织部与省院党委,反将一军!
这哪里是台阶?分明是当众抽梯!
“你……”他指着祁同伟,气得手指剧烈颤抖,却一语难发。
一旁的季昌明看得心惊肉跳,冷汗涔涔而下,连忙起身想打圆场。
可他刚欲启唇,便被祁同伟一个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神,硬生生按回原位。
陈岩石气血翻涌,众目睽睽下,只觉老脸滚烫如火燎。
他猛地甩手,喉间发出一声沉重闷哼,似受伤野兽。
最终,他一言不发,铁青着脸,快步走向主席台。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于主席台,周围仿佛被抽成真空的空气,才重新流动。
所有人看向祁同伟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同情与玩味。
那是一种混杂着恐惧与敬畏的震惊。这不是不知死活。
这是疯了!一个敢当着全省同行之面,将正厅级领导怼到下不来台的疯子!
会议室内的死寂,犹如凝固的冰。
直到主席台门帘晃动,彻底吞没陈岩石僵硬背影,凝固空气才丝丝抽动,重新化为气流。
无数目光,依旧死死钉在祁同伟身上。
只是目光中的幸灾乐祸与玩味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看怪物般的惊骇与畏惧。
“你……你小子……”季昌明声音压得极低,仿佛从牙缝挤出,带着轻微颤抖。
他甚至不敢转头看祁同伟,只是死死盯着桌面,额角冷汗已悄然滑落。
“你这是要把天捅个窟窿啊!把直属领导、省院元老,当着全省同行之面,往死里得罪!”
季昌明声音中充满无法理解的惊悸:“你图什么?!”
祁同伟却像个没事人,甚至端起桌上茶杯,轻吹浮沫。
动作优雅,从容不迫。
“图个念头通达。”他轻描淡写回了四个字。
“噗——”季昌明差点一口老血喷出,他猛地转头,死死瞪着祁同伟,脸上写满“你疯了”三个大字。
祁同伟放下茶杯,发出“嗒”一声轻响,在这寂静角落里格外清晰。
他这才侧首,迎上季昌明复杂目光,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