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师母,芳芳,过年好。”
祁同伟仿佛没有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姿态放得很低,恭敬地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墙角。
“来就来嘛,还带这些东西干什么。”
吴惠芬嘴上客气着,手里的水果刀却使得飞快,一长条苹果皮在她手中断都未断,精准地落入垃圾桶。
高芳芳一屁股坐回沙发,抱起手臂,看似漫不经心地开了口,话里的刺却根根分明。
“祁师兄,您现在可是大忙人,在吕州那是何等的威风,我们想见您一面都得排队吧?”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怎么?现在调回省里,眼看快要上班了,才想起来给我们拜年?”
吴惠芬像是找到了绝佳的切入点,接过话头,幽幽叹了口气。
“同伟啊,你那个眼里不揉沙子的性子,是该好好收一收了。”
她的目光落在祁同伟身上,带着长辈式的审视与责备。
“在吕州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把上上下下得罪了个遍,你以为当官是江湖草莽,打打杀杀?错了,那是人情世故,是利益交换!”
话锋一转,变得更加尖锐。
“再说了,你师弟在京州,那么大个活人,你当师兄的,也没见你拉一把、照顾一下。同伟,你这事办得,不地道啊。”
这话,已经说得相当重了。
字字句句,都在指责祁同伟忘本,翅膀硬了,不懂得反哺师门,如今落了难,更是没了半点利用价值。
祁同伟心中一片澄澈,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前世如此,今生亦然。
在这对母女眼中,学生就是老师的政治资产,必须能源源不断地为高家带来利益。
她们根本不会懂,自己在吕州掀起的风浪,究竟撬动了何等巨大的政治格局。
她们更不会知道,自己那位新靠山田国富书记,刚刚因为“吕州提格”而晋升副部。
而自己,也早已不是她们眼中那个前途未卜、被打回原形的“前检察长”。
副厅级调研员。
这个级别,已经快要追上他高育良的级别了。
高育良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眉头紧锁,低声喝斥道:“你们娘俩胡说什么!同伟在基层工作,有他的原则和难处!”
他转向祁同伟,挤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同伟,别往心里去,她们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不懂体制里的凶险和复杂。”
祁同伟闻言,只是微微一笑,端起水杯,轻轻呷了一口。
吴老师是明史专家,研究了一辈子帝王心术和朝堂权谋,会不懂这个?
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他放下水杯,看着依旧愤愤不平的吴惠芬和高芳芳,笑容温和,眼神却深邃如渊。
“老师,师母,你们说得对。”
“在其位,谋其政。以前在吕州,身不由己。”
他顿了顿,慢悠悠地抛出一句让高育良都愣住的话。
“不过现在回了省里,以后,应该会清闲很多。”
“帮衬一下师弟的机会,总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