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在刘武轩手背上轻轻一按,示意稍安勿躁:“方才前军过去时毫无异动,他们此刻多半只是犹豫罢了,很快便会继续前行,毕竟后方还有刘师轻骑追杀,他们可拖延不起。”
这时刘武周的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暗自松了口气,前军安然通过,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他勒住马缰,正要着令寻相催着中军跟上,身旁的宋金刚却嗤笑一声:“我就说尉迟恭是杞人忧天,这山路平顺得很,哪来什么危险?”
说罢,他还特意扬了扬马鞭,示意亲兵加速:“统帅放心,过了这山道,介休城的城楼就看得见了,到时候任凭那白甲轻骑再凶,也攻不破城墙!”
刘武周微微颔首,紧绷的肩背松了些,催马踏入山道。两侧山壁越来越近,风雪被挡去大半,只剩下马蹄踏在积雪上的闷响,他却没留意,头顶的崖壁阴影里,正有不少双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他。
这中军原本人数不少,可经李世民轻骑的一阵猛杀,后又被炸得四散奔逃,慌乱中自相踩踏,折损已是大半。
如今挤在山道里的,拢共也只剩六七千人,宛如惊弓之鸟般,只顾着跟着人潮往前涌。
突然,林元正一声令下,令旗骤然挥舞。埋伏的骑兵立刻点燃山道两侧预埋的炸药包,导火索嘶嘶燃烧,转瞬便已成为黑灰。
“轰隆!轰隆!”
接连几声巨响,如雷霆在山壁间炸响,震得整个山壁剧烈发颤。炸药包炸开的气浪如狂怒的猛兽,猛地掀起漫天积雪,碎石裹挟着尖锐的冰碴,如密集的雨点般朝着山道倾泻而下。
紧接着,两侧崖顶的滚石如脱缰的野马,轰然滚落,带着千钧之势砸向山道,瞬间将山道入口堵得水泄不通。
积雪被震得如白色的烟雾般漫天飞溅,又在弥漫的硝烟中簌簌落下,仿佛为这场残酷的杀戮蒙上了一层哀伤的薄纱,缓缓掩住了脚下不断传来的惨叫。
山道里的残兵们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魂飞魄散,挤在狭窄的谷道里哭爹喊娘,在这绝境之中,他们连转身逃跑的空间都没有。
“敌袭!快护驾——!”
刘武周身边的亲兵嘶吼着拔刀,却被滚落的碎石砸得人仰马翻。混乱中,刘武周被惊马掀翻在地,刚挣扎着爬起来,就见两侧山壁上突然跃出无数黑影,弩箭如暴雨般射下,瞬间将前排的亲兵射成了刺猬。
“往回撤!快往回撤!”宋金刚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想拨转马头,却发现身后的山道早已被滚石堵死,伤兵以及残肢断臂的尸首,受惊嘶鸣的战马发狂挣脱冲撞,挤压着为数不多的腾挪空间,进不得退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箭矢和落石不断夺走身边人的性命……
早已逃出山道的前军本就被吓破了胆,此刻听见身后炸药包接连炸响,更是魂飞魄散。他们只顾着埋头疯跑,溃逃得愈发狼狈,甲胄跑掉了半边,兵器早扔得不见踪影,连队列都已不成形,哪里还有半分回头救援的勇气?
马蹄与慌乱步伐踏碎积雪的声音里,混着粗重的喘息和惊恐的呜咽,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那片爆炸所在地越远越好,至于身后中军统帅的死活,早已顾不上了。
而此时逃在最后的几千后军,更是陷入了绝境。刘长宏率领的白甲军神出鬼没,始终坠在他们身后,时不时疾驰冲杀一阵,却并不恋战,冲杀过便走。
这股骑兵如同附骨之疽,来得快、去得也快,却总能精准撕开后军的阵型,搅得本就慌乱的队伍愈发溃散。
后军将士被追得胆寒,只顾着拼命往前挤,哪里还有余力顾及山道里的中军以及刘武周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前方火光冲天,听着爆炸声不断传来,却连回头张望的勇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