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了一口,干涩的粉末在嘴里散开,突然想起在猎户屋吐的酸水,那股铁锈味仿佛还在喉咙里。
“老胡呢?”
我含糊地问,眼睛死死盯着叶小孤的反应。他嚼着饼干的动作没停,指了指陡坡上方:“刚才说去解手,估计在后面磨蹭呢。”
可我明明记得,假老胡被旋涡卷走了,真正的老胡,也就是胡守仁早在民国二十三年就死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叶小孤的话打断。
“你是不是真中瘴气了?”
他皱着眉摸我的额头,手心的温度很正常,“从进林子开始就怪怪的,一会儿说老胡是假的,一会儿说我皮肤发青,要不是看你伤得实在,我早把你绑起来了。”他的话里带着点无奈,像在迁就一个胡言乱语的病人。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手背上的白痕被扯得发疼。
火堆的影子在地上摇晃,叶小孤的影子和他本人重合,没有多余的轮廓,也没有青黑色的爪子。可我手背上的白痕、喉咙里的铁锈味、记忆里青黑色的磁石,这些又怎么解释?
“你看!”
我突然抓起他的手腕,他的手背上光洁一片,没有印鉴,没有青黑,只有几道浅浅的划痕,是刚才被灌木划的。叶小孤被我抓得一愣,随即笑了:“怎么了?我手上有花啊?”他的指尖在我手背上的白痕处轻轻划了下,“就这道疤?进山时被石头划的,你当时还说我不小心。”
进山时划的?
我盯着那道白痕,脑子像被重锤砸过,嗡嗡作响。记忆里突然闪过个片段——昨天进山时,叶小孤帮我搬块挡路的石头,手背确实被棱角划了下,我还从背包里翻出创可贴给他贴上。。。可那道疤明明在他手上,怎么跑到我这来了?
远处传来老胡的喊声:“你们在哪儿呢?”声音洪亮,带着点不耐烦,和我记忆里的老胡一模一样。叶小孤朝那边喊了声:“在这儿!”然后拍我的肩膀,“走吧,老胡来了,咱们合计合计明天怎么处理坟头的事。”
我被他拽着往前走,脚像踩在棉花上。
老胡的身影出现在暮色里,背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烟袋锅别在腰上,看见我们就嚷嚷:“刚才看见个野兔,追了半天没追上,你们。。。”他的话突然停了,盯着我的手,“你手咋了?划这么大个口子?”
我低头看向手背,那道白痕不知何时变得鲜红,像道新划的伤口。叶小孤和老胡的脸在暮色里模糊起来,他们的声音像隔着层水,嗡嗡的听不真切。我突然分不清,到底是现在的他们是假的,还是刚才的青黑和嘶吼是场梦。
如果是梦,这梦也太真了——手背上的疼、喉咙里的铁锈味、叶小孤腰侧的痂、老胡背包上的破洞。。。全是真实的细节。可如果不是梦,眼前的一切又怎么解释?
老胡递过来块创可贴,塑料包装的响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贴上吧,山里蚊子多。”他的手指沾着泥,指甲缝里嵌着草屑,和我第一次见他时一模一样。我接过创可贴,指尖触到包装上的黏胶,突然想起红绳缠在手腕上的触感,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撬开兵俑甲胄的瞬间?还是看见石碑上胡赵氏名字的刹那?或者。。。我根本就没醒过,从踏进老胡家祖坟的第一步起,就已经在这梦里了?
手背上的伤口被创可贴盖住,闷得发痒。
我跟着叶小孤和老胡往山下走,他们的笑声在暮色里回荡,可我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回头看时,只有那洞口在月光下张着,像只沉默的眼睛,盯着我手背上的创可贴,仿佛在说:别急,你迟早会回来的。
创可贴下的皮肤越来越烫,我知道,那道青黑色的北斗七星没消失,它只是在等,等我记起噩梦的起点,等我心甘情愿地回去,补全那颗永远缺着的“破军”。
而现在的一切,不过是梦里的喘息,让我暂时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这场噩梦,其实早就开始了……本来突然出现在秦岭,这个事情就已经足够诡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