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方,你倒是沉得住气。”
裴昭明看着他,突然笑了笑。
这等能在瞬间压下怒火,权衡利弊的定力,可比雷音浮屠的威势更令人侧目。
方腊转头看向裴昭明,指尖的火焰传讯符已化作一道流光朝山脚下飞去,语气平静无波:“先生见笑了,成大事者,岂能因一时意气误了全局。”
裴昭明闻言意味深长道:“一时意气吗?老方你倒还真看得开!”
火山口的岩浆渐渐平息,法相带着苦禅寺僧人走过来,看着缓缓收起的雷音浮屠,依旧难掩激动:“方教主能号令此等圣物,又能临危不乱,实乃佛宗之幸。”
方腊微微颔首,目光却投向练晓棠消失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同样目光远眺的还有裴昭明,只不过他的眼神之中多了些许期待。
他能感觉到,体内那道神秘气息还在微微颤动,无论是练晓棠身上的莫名共鸣,亦或是她与镇妖密咒的联系,似乎比想象中更紧密。
再结合在赤霄崖天地初见那气息时候的陌生又熟悉的眼神,一切的一切让他乏味的生活中似乎又变得有趣起来。
是夜,凛冬已至。
明教总坛所在的凉州城被一层薄雪裹住,城楼飞檐下悬着的冰凌足有半尺长,月光漫过雪层,在青砖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方腊的招待刚刚结束,宴席上的烈酒余温还萦绕在鼻尖,裴昭明却并未就寝,而是踩着薄雪来到初来明教时,方腊招呼他化身的那座城门楼。
他凭栏而立,目眺东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栏杆上凝结的冰花,眼神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方腊的身影悄然从城楼一侧的阴影里显现出来,玄色衣袍下摆沾着些雪粒,手里还提着个温酒壶。
“莫不是我明教招待不周,未使先生尽兴?”
他走到裴昭明身旁,将温酒壶往栏杆上一放,壶盖轻启时,醇厚的酒香混着暖意漫开。
裴昭明闻言却是目不转睛望着东方,淡然一笑道:“北地风格与我临安迥异,雪夜城楼,冷月寒风,难得来一趟,自然要好好感受。”
说罢,他转过身来,指尖在冰凉的栏杆上敲了敲,戏谑的目光扫向方腊。
“倒是老方你这性子,不愧为一方之主。怎么!那所谓的“暴殄要术”你已经解了?”
此话一出,方腊哑然一笑,伸手给两人各倒了杯热酒:“暴殄要术若真是那么轻易解开,纵使镇山司再家大业大,也不值得拿法宝当引子。”
只是他说这话的时候,眼角的纹路里不见半分焦灼,反而带着种运筹帷幄的沉稳。
而裴昭明闻言只是端过酒杯,并无半点意外,上下扫了方腊一眼,突然神秘兮兮道:“雷音浮屠?”
此话一出,看似牛马不相及,却是犹如平地起惊雷在方腊脑中炸响。
他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酒液在杯中晃出涟漪。
他目露惊骇之色看向裴昭明,若不是清楚自己与对方的差距,此刻怕是早就捏碎酒杯动手灭口。
一时间,空气陷入了死寂之中,唯有寒风卷着雪沫掠过城楼的呼啸。
裴昭明却不以为然地背过身去,重新望向东方天际,仿佛刚才只是随口问了句“雪下得大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