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你把三个心机深沉的间谍捧到朱允炆身边,获取他的信任。”
“这三人便撺掇你那傻侄子,搞削藩、行苛政,弄得天怒人怨。”
“而你呢……被逼无奈,万不得已,这才奉天靖难,最后顺应天命,得了这天下。”
“老四,你说,咱这人性推演,可还合情合理?”
朱棣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说来就来,一边用袖子猛擦,一边哭嚎:“爹,父皇,冤枉啊!儿子冤枉啊!”
“儿子对大哥、对侄儿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啊……”
朱元璋一脸惊讶,侧头俯视着儿子:“咦?咱这不是顺着你的人性论和竹书逻辑推演的吗?”
“句句在理,何冤之有啊?”
马皇后没好气地瞪了丈夫一眼:“好了,重八!别吓唬孩子了!”
她起身,走到朱棣面前,弯腰将他扶起,拿出自己的绢帕,轻柔地替他擦拭脸上汹涌的泪水。
“老四啊,尧舜禹,只能是禅让。”
“因为那是咱们华夏德治的源头,是根!”
“秦始皇被骂两千年暴君,后世或可考古为其部分正名。”
“但尧舜禹的禅让若被证伪,那就是掘了我们整个华夏文明的根基。”
“尧舜禹再往上,只有虚无缥缈的神话了。”
“这根基,动不得!”
“历朝历代,难道没有像你这般质疑的狂士?”
“有,且不少!但为何从未成为主流?”
“一因孤证难立,二因这根基,不能掘,也不敢掘!”
“若尧舜禹皆是血腥篡夺,那周礼、孔孟之道、诸子百家乃至我们奉行的一切伦理纲常,岂非都建立在谎言之上了?”
“这华夏,还是华夏吗?”
“你,可明白了?”
“儿臣……明白了!”朱棣听得心神震动,重重地点头,动作幅度之大,带起一阵微风。
马皇后鼻翼微动,嗅到一丝熟悉又刺激的味道。
她狐疑地看了看手中刚给儿子擦过“泪”的绢帕,凑近一闻,一股辛辣的胡葱味扑面而来。
马皇后顿时又好气又好笑,狠狠瞪了朱棣一眼。
好小子!原来搁这儿演苦肉计呢!
朱棣接收到母亲的眼神,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眼神里满是讨饶。
娘啊,俺也是没法子啊。
爹他老人家没事总想寻个由头揍俺,俺只能先找点不大不小的茬,让他骂一顿出出火,这顿打不就躲过去了嘛!
朱棣能不知道《竹书纪年》的立场在当下必须是假的吗?
他门儿清!
刚才那番人性论的高谈阔论,不过是拾前人牙慧,故意抛出来当个引火索,让老爹骂一顿泄泄火,好逃过皮肉之苦罢了。
马皇后看穿儿子的小心思,又瞪了他一眼,终究没揭穿。
她走回座位,看着一个装傻一个充愣的父子俩,无奈地小声吐槽:“一个心眼多,一个多心眼。”
“当爹的心眼多得跟筛子似的,当儿子的心眼活络得赛过泥鳅,没一个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