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处默被说中心事,尴尬地笑了笑,没敢接话。
裴寂脸上笑容敛去,化作一声长叹,带着浓浓的怨怼:“这能怪老夫吗?全特娘的怪太上皇!”
“他杀隐太子、立陛下为储也好,杀陛下、保隐太子登基也罢,他总得选一样。”
“他偏偏举棋不定,优柔寡断,甚至还想把大唐一分为二,让兄弟俩各治一方!”
唉!”裴寂重重叹息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与不甘。
“若武德朝能有二三十年,老夫必是大唐最耀眼的宰辅!青史之上,当不逊于张良、萧何、诸葛孔明!”
“可武德……只有九年啊!”
一声感慨,道尽了时运不济的无奈。
随即,裴寂又打起精神,拍了拍程处默的肩膀,语气缓和下来:“放心,徒儿,为师不会让你难做。”
“这一股,是我裴寂私人的,与河东裴氏无关。”
程处默看着裴寂那洞悉一切的眼神,知道自己的底牌已被看穿,挣扎也是徒劳,只得苦笑着点头:“至多……一股。”
裴寂刚想点头,眼中精光又是一闪,盯着程处默,缓缓问道:“你这‘一股’是十股分法?还是百股之数?”
“百股!”程处默硬着头皮答道。
裴寂闻言,眯起老眼,上下打量着程处默。
半晌,裴寂才幽幽叹道:“啧,看来这徒弟比师傅还精,这往后可怎么教啊!”
摆摆手,裴寂似乎有些意兴阑珊。
“罢了罢了,一股就一股吧,能与陛下这条线搭上,足矣。”
顿了顿,裴寂话锋一转,带着商量的口吻:“倭岛地震、海啸频发,身毒酷热难当,将来开辟夷洲,能否给我那不肖犬子,留个安身立命的封国之地?”
程处默头摇得像拨浪鼓,连连摆手:“师傅!此事干系重大,徒儿万万做不得主!您得回长安,亲自向陛下请旨!”
“做不得主?但建言献策之权,总是有的,对吧?”
裴寂压低声音,如同耳语,却字字敲在程处默心上:“让为师再猜猜,陛下密信中,定是让你探查这三地详情,看能安置多少公侯伯子男,既能酬谢功臣、又能迁移豪族宗室,还能确保让他们远离中原,但又翻不起大浪来,是也不是?”
程处默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一直自诩为猎人,暗中布局。
此刻在裴寂面前,却感觉自己像一只自作聪明、自以为藏得很好的猎物,被一个经验丰富到恐怖的老猎人,轻易地揪住了尾巴!
程处默脸上最后一丝伪装也维持不住了,只剩下满满的苦涩和叹服:“唉,师傅果真今亮也!”
这声感叹,无异于默认。
裴寂脸上笑容更盛,带着一种得偿所愿的满足:“好徒儿,莫觉得亏。”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那点自污的小手段,太过粗浅,徒惹人笑罢了。”
程处默下意识地望向不远处的父亲,见程咬金正和魏征低声说着什么,似乎还在为牛肉的事心疼,不由得喃喃道:“若以欺压百姓自污,阿耶会打断我的腿……”
裴寂嗤笑一声,反问道:“谁告诉你自污就非得欺男霸女、贪财好色?下乘!”
程处默愕然抬头:“那不然呢?”
裴寂却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不再言语。
他挥挥手,打发程处默离开,自己则慢悠悠地钻回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