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支流的水面倒映着逐渐黯淡的星辉,最后一抹烟花的余烬也消失在深蓝色的夜幕里。
喧嚣散去,只余下晚风掠过水面的轻柔和岸边石屋里零星亮起的暖黄灯火。
小艇靠岸时,船身轻微的磕碰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法伦先一步跨上码头,站稳后,几乎是下意识地,朝艇上的千代伸出了手。
千代搭上他的手掌,借力轻盈地跃上石板。
她的手微凉,指尖带着水汽的湿润。
就在千代准备自然抽回手的瞬间,法伦的手指却微微蜷缩,没有放开,反而轻轻拢住了她的手。
千代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深紫色的眼眸飞快地扫过法伦的侧脸。
法伦没有看她,他的目光投向运河对岸蜿蜒的石板路,耳根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有些泛红,握住她的手心却传递着不容置疑的温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胆怯?
仿佛在确认一个边界。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晚风吹拂着千代鬓边的发丝,也吹拂着她心底那刚刚被自己毫无保留袒露过的、汹涌未平的情感。
她能感觉到法伦指尖的轻颤,也能感觉到他掌心那份小心翼翼却又固执的力道。
那是一种无声的回应,笨拙却真诚。
两个人都不是擅于正面表达自己感情的家伙。
几秒钟的沉默像被拉得很长。
千代没有挣脱。
她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这片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撞击着耳膜。
最终,她纤细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羞涩,也轻轻地、试探性地回握住了法伦的手。动作很轻,带着初识情滋味的生涩,却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两人紧贴的掌心间漾开一圈无声的涟漪。
法伦紧绷的肩膀似乎在这一刻才悄然放松下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然后牵着她,沿着运河边的石板路,并肩朝着阿瓦隆旅舍的方向走去。
归途无言。
运河的波光在脚边碎成点点银屑,倒映着他们并肩的影子,被路灯拉长又缩短。
两人都刻意避开了对方的视线,目光落在前方的路上,落在水面上,落在远处模糊的屋顶轮廓上。
唯有交握的手,传递着比任何言语都更滚烫的温度和心跳的节拍。
空气里弥漫着水汽、青苔的微腥,以及一种名为“暧昧”的、令人微醺的气息。
每一次指节的轻微摩擦,都像是在拨动一根无形的弦,在寂静中奏响只有彼此能懂的乐章。
回到旧石巷的阿瓦隆旅舍,门厅里橘黄的灯光温暖而宁静。
前台的老管家向他们微笑颔首。
那份在运河边放肆滋长的悸动,在踏入这熟悉空间时,稍稍沉淀下来,转化为一种更内敛的、带着烟火气的暖意。
“饿了吗?”法伦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微哑,他松开千代的手,走向旅舍深处那个少见的设施——公共厨房。
这里干净整洁,灶具齐全,弥漫着淡淡的清洁剂和木头的味道。
“吃了好多天外面的东西,有点……想自己动手了。”他拉开储物柜,里面存放着一些旅舍为客人准备的、可以付费取用的基础食材:新鲜的蔬菜、鸡蛋、简单的肉类。
千代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法伦略显生疏地在冰箱前翻找的背影,深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微光。
她很少踏足厨房,这些琐事通常是妮可包揽。
但此刻,或许是那流淌星辉的运河赋予的勇气,或许是掌心残留的温度驱使,她走了进去,轻声问:“需要……做什么?”
法伦有些意外地回头,看到千代站在明亮的灯光下,薄荷绿的裙摆安静垂落,脸上带着一种少见的、近乎笨拙的认真。
他心头一软,递过一把青菜:“帮忙洗一下这个?再……打几个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