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刚刚成功演练了最新的火铳三排击敌阵型,动作虽偶显生涩,却已有模有样。
梅征被抛接时,脸上那难得一见的、略显僵硬的笑容,与蒙古青年们发自内心的崇敬和拥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远处,一架明军制式的火炮被架起,几名蒙古青年正围着它兴奋地比划,向周围的族人炫耀刚刚学来的操作技巧。
盛会旁临时设立的互市集市,规模远超往年。
汉商的茶叶、布匹、铁器与蒙古牧民的皮货、牛羊、奶酪堆积如山,交易空前火爆。
而在集市入口最显眼的地方,竖立着一杆巨大的“公平秤”,旁边站着一位面容尚带稚气却神情严肃的年轻官员——督查专员杨海龙,今天他肩负着维持市场秩序、仲裁贸易纠纷的重任。
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位蒙古长老。两人正共同处理一桩纠纷:一位汉商指控蒙古牧民皮货以次充好,而牧民则抱怨汉商的茶砖分量不足。
杨海龙仔细查验,又征询蒙古长老的意见,最终做出了公正的裁决,双方皆心服口服,抚胸行礼后离去。
人群中,一个身着华贵汉锦袍服,却能用流利蒙古语与各地台吉、牧民畅谈的年轻人格外活跃。
那是魏文正,他并非独自应酬,身边总是跟着几位最重要的蒙古王公,他们共执一碗马奶酒,开怀畅饮。
“台吉放心,”
魏文正拍着一位王公的肩膀,语气亲昵,
“叔父已下令,自下月起,归化城、张家口、大同三地互市常开,绝无闭籴之虑!您部落的羊毛、骏马,有多少,我们收多少!价格,就按我们刚才议定的‘兄弟价’!”此言一出,周围的王公们笑声更畅,看向大明龙旗的眼神,也更多了几分真诚的热切。
魏文正用畅通的商路和“兄弟”般的情谊,将政治上的盟约转化为了切切实实的繁荣共享。
古老的苏鲁锭黑纛依然在风中猎猎作响,但它的身旁,那面昂然矗立的大明龙旗,同样迎风招展,毫不逊色。
黄金家族的血脉得到了中原天子的认证,而草原的繁荣也与帝国的秩序深深绑定。
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受到,自今日起,草原的权力格局与生存方式,已然不同。
一种基于共同利益、军事互信和文化交融的蒙汉友谊新章,正随着赛马的蹄声、校场的号声和集市的喧哗声,缓缓展开。
魏渊立于高台之上,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硝烟散尽,恩威并施,他终于用一场极富草原传统象征意义的盛大典礼,为漠南换来了可期的和平。
最后一件大事已了,他终于可以安心地,回家了。
就在归化城外旌旗招展、万众欢腾,庆祝着蒙汉新秩序诞生之际,数千里外的北京城,另一场截然不同的“聚会”,却在夜色与阴影的掩盖下,于一座看似寻常的深宅内悄然进行。
此地并非皇宫大内,而是一座隶属于京城富商的别业,陈设奢华却透着几分陈旧气息,仿佛久已无人常住。
厚重的锦缎窗帘将所有的窗户遮掩得严严实实,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与声响。
只有几盏昏黄的羊角灯,在冰冷的空气中投下摇曳不定的光晕,勉强照亮一张紫檀木圆桌,以及围坐在桌旁的几张面色凝重的脸。
主位之上,是一位身着暗紫色蟒袍、面容白皙保养得宜的中年太监吴良佐。
他指尖轻轻捻动着一串光滑的沉香木念珠,眼神低垂,看似平静,但偶尔抬眼时,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却透露出其内廷显宦的身份与深藏的机心。
崇祯朝时他就在司礼监任职,手中掌握着通往御前的部分文书关窍,可新政之下,一丁点权力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