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家光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他猛地一拍扶手:
“好!就依柳生之策!双管齐下,先灭岛原,再平平户!”
他厉声下令:
“命小仓藩(细川家剩余力量)、唐津藩、佐贺藩(锅岛家)、熊本藩(细川家另一支)等九州诸藩,即刻抽调主力,由老中松平信纲坐镇指挥,火速开赴岛原!务必将邪教叛军围困于原城,限期剿灭!凡参与叛乱者,格杀勿论!天草四郎,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严令萨摩藩主岛津忠恒!萨摩水军所有战船即刻出动,不惜一切代价,彻底封锁平户所有海域!断绝其粮道、外援、情报!有敢擅闯封锁线者,无论商船渔船,一律击沉!若放跑一人一船,岛津忠恒提头来见!”
“柳生宗矩!挑选得力‘乱波’,持本将军亲笔信,潜入平户,交予松浦英介!信中措辞,由你斟酌,务必使其胆寒,又留一线‘生机’!同时,在平户城内散布流言,加剧其内部猜忌!”
“其余幕府旗本及谱代诸藩兵力,加紧集结,随时待命!待岛原捷报传来,即刻兵发平户,犁庭扫穴!”
随着家光一道道杀气腾腾的命令,庞大的幕府战争机器在短暂的混乱后,开始按照一条阴险毒辣的轨迹运转起来。
九州大地上,两股反抗的烈焰,平户的熔炉与岛原的圣火,将同时感受到了来自江户的、更加庞大而阴冷的压迫。
一场决定九州乃至东亚未来格局的终极风暴,已然迫在眉睫!
而在平户城的天守阁上,魏渊望着海天之间骤然增多的萨摩战船帆影,嘴角却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幕府的毒计,他岂能看不穿?离间?封锁?困兽之斗?他手中紧握的棋子,又岂止九州一隅?
“想玩?那就玩把大的!”
魏渊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萨摩水军的重重封锁,投向了更南方的波涛。
萨摩水军的战帆如同不散的阴云,牢牢锁死了平户港与外界的海路。
城内,尽管熔炉依旧轰鸣,信徒依旧虔诚,浪人依旧磨刀霍霍,但一种无形的压力,随着幕府“明攻岛原,暗锁平户”策略的展开,开始悄然弥漫。
粮秣储备在消耗,硝石硫磺的补给变得困难,城下町的商贾也因封锁而日渐萧条。
天守阁上,魏渊凭栏远眺。
夕阳的余晖将萨摩战船黑色的轮廓染上一层不祥的金红。他脸上并无多少愁容,眼神却深邃如渊,仿佛能穿透眼前的海上铁幕,看到九州乃至整个日本列岛错综复杂的棋局。
“形势看似烈火烹油,实则根基未稳,处处掣肘。”
魏渊的声音低沉,对身旁的松浦英介、郑森、田川七左卫门和有马义次说道。
“尚贤王子欲复琉球国祚,必与萨摩藩为死敌。然萨摩藩主岛津忠恒,手握重兵,雄踞南九州,乃九州倒幕力量中不可或缺的一环!若其因琉球复国而与我等彻底决裂,甚至倒向幕府,则我九州抗幕联盟未成先裂,自毁长城!”
“眼前之困。萨摩水军锁我咽喉,物资难进,信息难通。长此以往,军心士气必受影响。且岛原战事若久拖不决,幕府大军回师平户,内外交困,危矣!”
“龙造寺旧部、小西残党、有马旧臣,虽聚于平户,然其心各异,或为复仇,或为复国,或为信仰。真正能号令九州、与幕府分庭抗礼的强力外样大名如岛津、锅岛(佐贺)、黑田(福冈)等,或观望,或受幕府严令,尚未动摇。一盘散沙,如何对抗幕府二十万大军?”
“岛原之战虽牵制了九州部分兵力,但幕府真正的旗本精锐和谱代主力仍在集结。一旦岛原陷落,这股毁灭性的洪流将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平户头上!时间,并不站在我们这边。”
众人闻言,心头俱是一沉。魏渊的分析,如同冰冷的解剖刀,将看似蓬勃的局面下隐藏的致命危机一一剥开。
前路荆棘密布,强敌环伺。
就在气氛凝重之际,魏渊突然转身,目光扫过众人,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能撬动整个僵局的支点。一个能让萨摩藩投鼠忌器、能让九州观望者看到希望、甚至能让幕府内部产生裂痕的支点。”
“支点?在何处?”
松浦英介急切问道。
魏渊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山峦,投向了遥远的西方:
“在京都。”
“京都?!”
众人异口同声,惊愕万分。京都,那是天皇的居所,是神道教和日本精神象征所在。但自镰仓幕府以来,天皇早已沦为政治摆设,空有神格而无实权。去京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