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荷兰传教士的脸色苍白,额角还挂着未干的汗珠,显然刚才那场简陋至极的外科手术耗费了他巨大的心力。
他身旁的地上,一个破瓦罐里盛着散发着诡异腥臭的暗红色脓血——正是从魏渊手臂伤口中排出的剧毒。
“感谢上帝…您终于醒了,大人。”
范尼长舒一口气,在胸口划了个十字,疲惫的脸上露出由衷的欣慰。
“毒素大部分排出了,但您还需要静养,伤口也有感染的风险。条件太简陋了,我只能尽力。”
就在这时,货舱那扇低矮厚重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身材精悍、腰间插着肋差的水手头目探进头来。
他脸上原本带着一丝戒备和审视,但当他的目光扫过魏渊清醒的脸庞,再落到范尼手中那几件简陋却沾着血迹的“手术器械”。一把小刀、一根烧过的缝衣针、一个充当镊子的竹夹子,最后定格在瓦罐里那滩触目惊心的毒血上时,戒备瞬间化作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红…红毛桑!”
水手头目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你真的把他从黄泉比良坂拉回来了?用这些…这些…”
他指着范尼的工具,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这在他眼中近乎神迹的操作。
范尼有些局促地摆摆手:
“不,朋友,是上帝的仁慈和一点,呃,医学知识。我只是清除了坏死的组织,引流了毒素。”
“不可思议!简直是‘鬼医’…不,是‘红毛巫医’大人!赤毛の呪医様!”
水手头目显然把范尼的谦虚当成了神秘高人的风范,语气变得异常恭敬,甚至带着点崇拜。
他退后一步,郑重地鞠了一躬:
“之前多有冒犯!请原谅在下的无礼!你们好好休息!”
说完,他轻轻带上门,脚步声都放轻了许多。
舱内的气氛因为魏渊的清醒和这意外的“红毛巫医”称号而轻松了不少。
牛金咧开大嘴,蒲扇般的手掌拍在郑森背上,拍得郑森一个趔趄:
“哈哈,国公爷吉人天相!范神父这下可出名了!”
郑森揉着被拍疼的肩膀,也笑了起来:
“老牛,您这手劲也快赶上范神父的‘巫术’了!”
“嘿嘿,那是!”
牛金得意地一挺胸脯,环顾这矮小压抑的货舱,活动了一下因长时间保持别扭姿势而僵硬的脖子和肩膀。
“就是这倭人的地方,忒憋屈!连个门框都修得这么矮,存心不让人站直了走路!”
他边说边下意识地往舱门走去,似乎想出去透透气。
“老牛小心!”
郑森刚喊出口,已经晚了。